“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就有了。当时也很奇怪,又不像传达室又不像座亭子。谁也不知道弄个这样的怪东西在这里干什么,跟这大楼草地不搭配啊。”学长慢慢说,“不管它,我再带你去看看图书馆,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在全省可是最大的。”
我回头看了那建筑一眼。一只鸟从树上斜斜地飞到房檐一角,突然像触电一样炸起来,惊慌地拍打着翅膀飞上天横冲直撞,发出尖利的一声惨叫。
鸟的恐惧传染了我。阳光下,我为那所奇怪的建筑激起一声鸡皮疙瘩。我觉得,那没窗没门的房子内,有一双眼睛再看着过往的每一个无知的人。
四年的大学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一半。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上课,打饭,自习,上网,有时间谈谈小恋爱……
连那种感觉也渐渐淡下去……那种感觉,在我进到这所学校,看到那所角楼前的奇怪房子后就有了。每天上课放学我都要从那所奇怪的房子前经过好几次,每次经过,我都觉得全身莫名其妙不自在。说来怪异,虽然大家都不说,但我看得出每个人在潜意识中,总是对那所房子存着一丝戒备。譬如,大家的单车都不会停在那所房子边上,哪怕草坪其他地方没有停车的位子了,同学们的单车却是宁可放在大路边等着纪律纠察员来查。又譬如,晚上出来约会的男女,放着这片草坪大好场所不用,也要找其他地方。晚上上山散步的人,不论学生老师,下山的时候,是不会从外国语学院角楼草坪那条路拐下来。……有一种情绪默默地传达在众人之间——那就是对那所房子的恐惧!这大概是“集体无意识”的表现吧!
可是,时间可以慢慢磨灭钝化一种感觉,何况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清晰。虽然不去近那所房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但我已经慢慢忘却了那种模模糊糊的恐惧。
直到有一天。
那一阵子,省里搞“爱卫”活动,所有街道住宅单位都在进行清扫。我们学校也全体动员大搞卫生。每个班都分配了卫生责任区,每天要清理一次,院里还要派人检查。
不幸我正是我们班的卫生委员,这个时候只有身先士卒带领同学们搞卫生。虽然这很无聊,也很形式化,但班长郑重交待我:至少不能被我们院团书记找岔子。因为那厮管着学生工作,成天价说我们班(我们是国家基地试验班)的同学都是书呆子不管院系大事,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这次我们班要是表现不好,他就会卡我们的入党名额。
我们班的卫生责任区是角楼,任务不重,拖拖地擦擦楼梯栏杆就行。第一天,我叫上我们寝室几个同学,胖子,瘦子和炮兵,下午放学后,把角楼弄个干净,等着来人检查。
几个人正闲聊着。远远看见团委主席昂着头走过来。这家伙姓杨,长得白净斯文,就是令人讨厌,我们私下叫他“羊毛”。羊毛径直向我们走来,一脸严肃地说道:“小李啊,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怎么了我?”怎么了我,真是的。
“你们班责任区没搞干净啊!”
“这不挺干净吗?”我环顾角楼,地上水擦过的湿迹还没干呢。
羊毛头昂得更高了,这使得他根本不看着我说话:“外面草坪那个亭子周围,你搞过没有?”
“……”我一时无语,“那不是三班的责任区么?”
“三班负责的是教学楼的大堂和大堂前的草坪,你们负责角楼和脚楼前的草坪,明白吗?”
!我想当时我和胖子他们几个心中不约而同的骂出这一句。
“走吧!”看见羊毛看着我的眼光越来越严厉,我把垂头丧气的胖子他们叫过来。那仨拎着扫把撮箕,大叹着气从不动声色的羊毛身边擦过,来到角楼外。
我们动手清理起来。来到草坪那房子背阴处,我眼前立刻感到一阵模糊的昏暗。看来这个地方常年不曾打扫,经年的落叶沤入潮湿的土地,发出腐烂的气味。我用扫帚一拨拉,一只死掉不知多久的鸟尸挺着一塌糊涂的肚皮跳入我的眼帘。我定睛一看,那蒙着一层白翳的半睁半闭的眼睛好似正斜睨着我,微微张开的喙陆出一个嘲笑的表情。
一种熟悉的恐惧电流般袭入我的神经——我突然发觉,我是不是第一次和这所怪异的房子这么近!我的胳膊与它冰冷的水泥墙壁只有几存之隔!我呆立在一片腐叶中,四周的恐惧潮水般向我涌来……
“小李!!”身后一个低缓的声音,差点让我惊跳起来,我回头一看,羊毛正站在角楼的窗口,目无表情地盯着我,“小李,把这亭子的柱子用水洗洗,太脏了。”
“可是杨老师,这,这怎么洗啊,有必要吗?”我反对。
这时天已经黄昏了,羊毛的一半脸淹没在阴影中,他的目光在镜片后模模糊糊。“不存在必要不必要的问题,这是个卫生死角,你们实验班的同学不要拈轻怕重。”
!我心里骂着,去你奶奶个熊,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里。真是我的灾星。
我转出那房子背阴处,见那三个朋友正装模作样地捡着废纸。不耐烦地命令他们去提水。仨自然又是骂骂咧咧。水提来了,我打湿抹布,擦起那斑驳的柱子。
擦起来手感很不对劲,滑溜溜的。那柱子表面好像糊了一层鼻涕状东西,暗红暗绿的分辨不出颜色,好像是红漆和青苔混在了一起,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