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微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摆了两三样她喜欢的小菜,心底一时感慨,看卫善的目光也知道她要问什么:“我原来总想息事宁人,殿下这样爱重我,能为他忍便忍得些。”
卫善捏了个窝丝糖,把火晶柿饼推到她面前,目光落在碧微那一对珊瑚手镯上,碧微抬起手来给她看:“譬如这对镯子,自他送给我,我从没有戴过,怕人冷眼,怕人闲话,可我今儿戴了,他有多高兴。”
一双柔荑叠在桌上,面上倦意尽去,把着小壶替卫善倒茶,笑盈盈的告诉她:“等会我们要去灯市,我原来从没逛过。”面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我带碧成一起去。”
卫善无话可说,她原来顾忌的,现在不顾忌了,东宫里谁也对她没有办法,卫善低了头:“姐姐从来苦闷,我却不能相帮,若得开怀,也是好事。”
碧微笑意更深:“为我高兴,已经足够了。”
秦显碧微只坐得一刻,就收拾了许多细果点心要走,临行前碧微才道:“火晶柿子饼是碧成最爱吃的,难为你记着。”
卫善一怔,她一直以为这是碧微爱吃的,上辈子两人南窗对坐,吃的多是这个,原来竟不是她的爱物,碧成十三岁时被送到高丽,姐弟二人再未相见,她心里一定是长久记挂着弟弟。
卫善握住秦昭的手,看着黄绸马车驶出巷口去,秦昭侧头看她:“我也想请王妃去赏灯,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一句话就把卫善逗得“扑噗”一声笑出来,收了笑意,装模作样的点一点头,手指头在他掌心上轻挠一下:“王妃准了。”
年关一过,秦昭去了清江,秦显去了边塞,乌合托大败堂兄遏罗摩,大贺部族兴兵而来,打到关前攻下胡城,要大业拿钱去赎。
正元帝先派贺明达率部前往,跟着又点了秦显为将,走的时候依旧在城门上送他,看着儿子披甲的模样满面堆笑,再有两年也就磨砺出来了,谁知二月初送来信报,太子失踪。
中卷
第175章储君
江南春已至,塞上风正寒,秦显的一队人马在雪中迷失道路,贺明达先是率兵去寻,遍寻不着,这才送上信报,心知这番若是寻不回太子,自己便也一样落入死地。
两封急报送上京城,一封是给正元帝的,一封是给魏宽的,恳求魏宽在朝中替自己美言几句,祸从天降,便不是他的过失,正元帝痛失爱子,哀怒之下必要拿人开刀。
正元帝接到信报,捏着那封信半晌不曾回过神来,王忠送上之前就已经知道里头写了什么,紫宸殿中一时落针可闻,就听见他喘息声越来越粗,猛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冲出门边去,若不是王忠一把扶住,差点踩空跌出去。
整个人身子不稳,摔在紫宸殿的平台上,他一摔倒,守在门外的太监跪倒一片,王忠看他面色青白,不敢立时扶他起来,顺势跪下,两只手还扶着正元帝的背。
正元帝似喉咙口卡了一块巨石,一句话都说不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了王忠,眼睛赤红,面上肌肉抖动,半晌才只说出一个“宣”字,王忠一听便心领神会,立时问道:“陛下可是要宣成国公?”
正元帝已然无力点头,把眼一阖,林一贯掀了了袍子撒腿奔了出去,王忠只觉得搭在胳膊上那只手仿佛有千钧力,手心原来烫热,此时冻得骇人,回头一个眼色让小太监爬着去取炭盆斗蓬来,把正元帝紧紧裹住,跟着嘴唇微微掀动,对来送斗蓬的小太监做了个口型“甘露殿”。
甘露殿正月里修缮完毕,钦天监选出吉日,卫敬容便从丹凤宫挪到了甘露殿,二月正要亲耕亲蚕,去岁因为怀胎,这些事都是徐淑妃办的,今岁要皇后亲自去,办亲蚕大典先要斋戒三日,各色用具都已经办好,只等着日子到南郊斋宫中去。
卫敬容拉着卫善的手,姑侄两个正在说私房话,眼看着卫善似打苞的花骨朵那个渐渐长开,卫敬容一瞧见她便眉眼含笑:“善儿别急,这事儿我再跟陛下细说,总不能叫你们夫妻就这么分别。”
守清江可跟打北狄不同,这一守三年五载都说不定,夫妻二人就是情份再深,离得久了总也不美,昭儿年纪不小,该有子嗣,正好借着无子把卫善送过去:“只那地方毕竟清苦,不比这宫里住得舒服。”
秦昭已经去了快两个月了,无有一刻心中不惦念的,鸿雁传书也不能解相思之苦,卫善摇头脆声道:“我不怕苦的。”不管吴地要打多少年,她都要陪在二哥的身边。
卫敬容一听,笑意更深了,拍了她一下:“等到二月里这些事办完了,你还是坐船去,让你叔叔送你,地方也该收拾得差不多了。”
既是去清江就得精简人员,再不似公主出行还带一船宫人的,大营之外买下一处宅院,不比宫中楼台殿阁,也已是江南乌瓦白墙的四进院落,种了一片竹花,秦昭画了图来,还告诉她院里也设下了秋千架,她去时正值江南三月春水春花,正可赏一赏与北地别有不同的风景。
卫善不肯叫他费这个心思,说了几回不许他操心这些,四进的小院难道还收拾不出,派了怀仁怀安先行,把一批用得上的大物件先送了去,零碎东西让怀仁看着采买,这会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只等她三月里坐船南下。
卫敬容叮嘱卫善去了清江隔得几日就要送信回来,跟着又道:“你大哥也在,你去了也劝一劝他,总得先成家,若是有瞧得中的,只要身家清白都可聘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