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盈一噎,还要同他理论:“这事儿可不好办,咱们多捐些米粮也就是了,外头那些个佛寺不是一样,诰命夫人们哪年不捐上十石二十石的,坐在家里享功德,自己去办倒落了埋怨。”
秦昱哪里懂得外头宅门里的门道,他才被调了闲职,秦昭这两日还笑容满面的到户部到对礼部的帐,上回他还当自己那盏茶特意沏了雨前龙井,是以他为尊才特意预备的,今儿却眼看着秦昭手里托着茶碗,就和户部那些官员一起,等着小太监挨个往碗里倒茶。
一壶茶叶梗子沏的稀茶汤,把秦昱气得肝疼。
杨宝盈话还没说完,秦昱便拿眼盯住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怎么?你也想跟那寡妇似的,万事不出头,插在瓶里当摆设不成?”
杨宝盈看他那付阴鸷模样,心里打抖:“我明儿就去跟母亲说,可这事儿是交给卫善的,本来就想给她一个人功劳,还不知讨不讨得着。”
秦昱把“蠢物”两个字咽进嘴里:“你只管去,她要不给,才有话好说。”
功劳功劳,有功就要有劳,杨宝盈实不愿意,秦昱刻薄寡恩,两人成婚才这么点光景,她就把秦昱这个性子给摸透了,心里忍不住后悔起来,可当日也实无别的路可走。
心里打鼓,把母亲请进宫来,杨夫人如今是齐王妃的母亲,便跟当时杨妃嫂嫂的身份不能比,想要进宫来,杨宝盈那儿请便是,卫敬容也不能驳了儿媳妇的面子。
杨夫人一听便皱了眉头,女儿好歹还算有些见识,可秦昱这样急功冒进也是因着前朝事不如他的意,可杨家还指望着秦昱升回忠义侯的侯位上去。
“你同他争什么,这事儿你担个名儿不必管,偷懒还不会?她既有主意,就让她拿去,寡妇不跟她争,你也不必跟她争。”杨夫人就怕女儿还是原来的骄横性子,甚事都要跟卫善比一比,如今看她心里明白,倒松一口气:“你赶紧怀个孩子要紧。”
先生下长子来,那便地位稳固了,太子妃的孩子到底不是嫡出,不过是抱养的,就算大了,也有得是文章可作。
杨宝盈嚅嚅不说话,想着自己雪般白的胳膊上那一块块的红,心里直发颤,可这话却没脸告诉母亲,强笑着问道:“有甚文章可作?”心里不住羡慕,云良媛可真是个好死鬼,白白送了个儿子给太子妃,从小养到大,哪里还记得生母。
杨夫人“哧”一声笑了,山芋越大越烫手:“这会儿巴结着太子妃的,往后就要巴结皇长孙,一锅肉汤大家分,你说要怎么把甄家挤出去?”
杨宝盈到底不蠢,一想便明白过来,脸色发白:“可……可云良媛是病死的呀。”
杨夫人斜了女儿一眼,满面讥笑:“谁又知道她是什么病?是真病还是假病?”压低了声道,“来日方长,陛下越是看重这个孙子,余下的人便越是有利可图。”
小儿闹市抱金砖,谁不想砸下点金屑来,说完了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卫家的就算生了,也是个假孙子,你肚里生下来的,才是嫡出的孙子,人越老越是爱孙,赶紧生一个,别等着前头的把宠爱都占了去,才有你后悔的。”
杨宝盈知道母亲这是为了自己好,可只要想到和秦昱躺在一张床上,人就止不住的发抖,只能口里应下,再作打算。
今儿来求,不意卫敬容会分派冬至祭祀的事给她,立时满面是笑,把杨家要捐的米粮也报给卫善,笑盈盈的拉着太子妃,两个人分说起大祭时要用的礼器来。
“我这是头回,嫂嫂见得多些,可得教我。”杨宝盈两句甜话一说,太子妃心下更松,这一个比那一个好相处得多了,把自己见过的慢慢说给杨宝盈听。
这两人倒有话说,杨宝盈似当年捧着卫善那样捧起了太子妃,结伴要去拾翠殿徐淑妃那儿细论冬至的事,卫善送她们出去,这才又折回来,把想了两天的主意说给卫敬容听。
她原来预备在永乐坊长安坊前也分发汤药,可读书人不受嗟来食,跟受灾贫民一般拿着碗去棚前排队等粥,想一想也有辱斯文,既是有心办好事,不如就做到明面上来。
摆出粥棚救灾是一时的,要长久施恩,还得换一个法子:“我看六部值房前头有连片的空地,不如就在那儿开设早点摊子。”
光禄寺有午食分发,送到各部去,不论一品二品还是五品六品,当差的都有饭吃,可早朝太早,进门前一条街上都是民人担着食担卖扁食豆腐脑,有南有北,各种滋味儿俱。
“那岂不是同民人争利?”小本买卖,赚得就是这些小官吏的钱,一天上朝百来人,怎么也得赚一份糊口的银子,若把这个生计夺了,怕生民怨。
卫敬容一问,卫善便笑:“譬如每年冬天扫雪,我来的时候瞧见许多民夫,那也都是征用的,人手不足时开了工钱请百姓做工。”
一样是做工,早点摊子也是做工,不过花费还得核算,卫善听了秦昭两天的好话,耳朵里灌满了好字,对着卫敬容就更敢说:“我不过是个想头,还得等肖管事审算过后再说。”
卫敬容点一点头:“也好,我夜里跟陛下提一提,问问他的意思。”
卫善兴兴头头的回到王府,觉得自己有事可做,人才刚进家门,肖管事便把几家的礼单子都递了上来,俱是听说郑姓木材商人搭上了皇家开粥棚,便也急巴巴的出钱出米,拜匣都已经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