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皇后性喜奢华,转身却捐了百万贯的妆奁,这是举国上下一心积蓄国力,为的就是将来一战。
他心中明白大夏已是病入膏肓,刮骨都不可医治,此时求和,是饮鸩止渴。不论能拖上几年,也依旧要战,订立同盟也好,通商互惠也罢,纵这几年之间,当真能有将星临世,也不能与之争。
大局大业若不是生这一乱,哪里还用讲和,早就挥军南下,大夏江山基业不保。
可他回到朝中,只见江宁王与诸臣欢欣鼓舞,大赐宴席,又赐给他无数封赏,赞他立了一大功,使臣独坐酒席之间,看人推杯换盏,陪坐到最后,待宴席散过第二日,便上书告老,回了乡间。
陈家没得到半点大业宫廷的消息,心中虽然不悦,可来往通商的人一多,还是能问得到宫中事,传说皇后十分美貌,自幼与大业皇帝一同长大,当年求娶,更是一段佳话。
这倒叫陈家人不曾想到,嘉合的容貌自然是美的,江南水土将她养得细腻粉白,虽说有了年纪,可她养在深宫少见阳光,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她不够美貌,还有她身边的陪嫁。
陈家在江南依旧还是豪富,想着大业没有南朝美人,挑了十二个美貌纤细的女子选为陪嫁,要会琴棋书画吹弹唱打,温柔妖娇,纵是石人见了也总有心动处。
南朝预备嫁帝姬,大业除了通商之外,并未有别的动作,京城里这阵风吹过了便罢,津津乐道的是皇后娘娘捐出百万军饷。
宫中也无人传言,珠镜殿的门悄悄打开了,也依旧整个宫中都不敢闲谈一句。
这日太初在飞龙厩里骑她最宝爱的一匹白马,跑得一身是汗,青樱早就捧着巾帕在一旁等待,太初扔了马鞭,接过巾帕盖在脸上,热烘烘的水气蒸过她的脸,猛吸上一口,又以揭下来,还扔在托盘里,看这会儿天色尚早,转转眼珠:“咱们去漱玉轩,挑几朵菊花回去给母后插瓶用。”
青樱素玉跟在她身后,太初一身红骑装,也不坐辇,自己走在前头,走了许久也不觉得累,绕到漱玉轩前,先挑了一盆秋水绿波,金红二色插在玉瓶之中很显贵气。
正觉满意又想到这些日子,母亲只穿素净衣饰,请安的时候头上只有排珠珠钗,心里默默算一算日子,是快要到姑外祖母的冥寿了,又挑了一盆瑶台玉凤。
使人抱着两盆花,正要回甘露殿去,便见一队宫人太监手里捧着各样东西,往南边去,好奇一问道:“这是干什么?”
宫里的殿宇早已经收拾好了,有人住的只有那么几间,看人抬了床桌,跟上几步一瞧,问青樱道:“那是何处?”
青樱与素玉两个对望一眼,主子不知情,是殿中无一个敢在她跟前提起,既然问了,便低声答道:“那是珠镜殿。”
太初知道珠镜殿,听说之后越加皱眉:“这些人干什么去?”
“收拾屋子。”青樱哪里敢说,公主问一句,她才敢答一句。
太初恼了,扭头看她,眉峰一挑,一个不曾说,便唬得青樱立时说了实话:“是,是收拾殿宇,预备着给南朝的帝姬居住。”
太初闻言瞪大了眼儿:“南朝的帝姬?她进宫来做什么?”
她只知父亲与南朝订立盟约,两边互为唇齿,魏宽不论发兵攻打哪一边,另一边都要派兵保护,以此换取通商的便利,不光如此,南朝还给了极低的关税,运河重又通商,这笔帐算一算,能过个富足年。
青樱不敢再说,只好摇头,太初却明白过来,气得直奔珠镜殿,果然看见里头已经修整干净,殿宇之中挂上了素纱,宫人太监正将床桌搬进殿内。
太初一来,人人跪地行礼,她迈上阶去,把珠镜殿内外都看过一回,气得小脸通红,原来南朝让利这许多,就是为了塞进个帝姬来!
青樱素玉知道这下闯了大祸,赶紧跪地求她:“公主息怒,这事儿是娘娘安排的。”
太初本待砸烂这一屋子的东西,才要伸手又忍耐住了,跟自己人发不了脾气,待那帝姬来了,倒要瞧瞧是个什么模样。
她扭身出殿,一路奔下台阶,唬得一众宫人太监跟在她身后跑,青樱提着裙子,顾不得仪态,一路追一路央告:“公主饶了奴婢们罢。”
两个抱花的太监还得防着碰掉了花叶,宫道上就见这些人急三赶四的奔过来,太初一头钻进了甘露殿,往内殿钻去,等不及宫人替她掀帘,冲得水晶珠帘儿哗哗响个不住。
沉香几个原在帘外头,见太初来了,还待伸手拦她,看她气动颜色直冲过来,公主两个字才刚出口,她人就已经冲了帘幕,沉香和落琼两个互望一眼,陛下可在里头呢,这可怎么好,总不能再冲进去一个人,把公主给拉出来。
太初怒气冲冲,站进帘里还没站稳就大叫一声:“娘!”
卫善听见动见,赶紧从秦昭怀里坐起来,伸手把秦昭推得远些,面颊微微发红,知道这是太初一味冲进来,沉香几个拦不住她,到底尴尬,沉了脸色道:“这是怎么了?多大的人了,还毛毛燥燥的?”
太初怔在原地,眨眨眼儿,猛然瞧见爹娘挨得这样近,人是推开了,可手还攥在一处,父亲待她一向是最温和不过的,这会儿却以手作拳头放到口边干咳一声,这才又肃然了脸然问她道:“甚事叫你慌慌张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