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上午,泺源公馆没有消息。
陈宝祥内心极度煎熬,已经出门向西看了几十遍。
城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非凡的动静。
米饭铺的老顾客们过来,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远远近近的八卦闲话。
“听说,八卦楼来了一批苏联妞儿,金发碧眼,燕语莺声,特别诱人。章丘、潍县那边的有钱人坐着火车过来,周村的赶着马车来,都想见识见识这些洋货。”
“早就有了,韩长官在的时候,就有外国妞了——”
“那时候是些什么货色?三十多岁,徐娘半老,就算还有点姿色,一脱衣服,浑身也都……唉,不提也罢,苏联妞儿只要过了三十,就像发面馒头一样,胖得无边无际,看一眼都恶心,更别说跟他们喝酒谈天了。”
大家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八卦楼的姑娘们。
此前,那里的日本姑娘并不多,过去三年,增加了十倍,全都是为了迎合日本军官和间谍。
“听说,铭新池也眼馋这种生意,要开辟一个池中池、楼中楼,专门养着漂亮姑娘,等贵客光临。冯爷这个人,真是个人精,太会做生意了,什么赚钱就干什么!”
“给日本人当狗腿子赚钱——”
“所以他现在变成狗腿子了,哈哈哈哈……”
所有人一起大笑,陈宝祥也有些心虚。
他现在做的很多事,已经靠近狗腿子的边缘。
假如再给泺源公馆送饭,那肯定就坐实了“狗腿子”的身份。
“陈老板,你和冯爷关系近,问问他,铭新池里的姑娘到底干不干净?”
有人开玩笑,坐在柜台后面的传文就变了脸。
陈宝祥赶紧拉着传文,到后院去。
“爹,他们那么糟践你,你也忍得下去?”
“传文,咱们是做生意的,靠的就是人脉和名声。你今天忍不下去,明天忍不下去,一直都忍不下去,那还怎么做生意?饭店里有规矩,不能随意拒绝客人的要求,你懂吗?”
传文不甘心,父亲受了调侃,做儿子面上无光,这是一定的。
“传文,都是老顾客,老街坊,如果人人都随时发火,不给别人面子,济南的江湖人就甭想团结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日本鬼子把半个中国都占了,如果你想发火,向日本鬼子去发,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传文胸口起伏了一阵,逐渐冷静下来。
陈宝祥说的的确是真理,内讧毫无用处,反而让日本人笑话。
亲者痛,仇者快。
做这种事的,都是傻瓜。
就在此刻,有人敲响后门。
陈宝祥开门,两个黑衣汉子带着一个围巾包脸的女子,站在门外。
“陈老板,人送来了,检查检查,不缺胳膊不少腿,这件事就结了。”
女子摘下头巾,正是曹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