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被问愣住了,是啊,这皇后生产,总得有个有分量的内外命妇来照料着吧,这外命妇自己给回绝了,内命妇该让谁来?太后?她老人家如今自己都三灾八难五劳七伤的,再加上她如今根本正眼看不得皇后,不立时给皇后一根白绫都是耐着性子了,照她今天这态度,是绝对不会来的了。再往下,贵妃?呵呵,青黛不给皇后下毒便好了,他可不敢劳动她。其余的熹妃已经废为了庶人,在冷宫里呆着呢,严妃?也还在禁足,更何况那也是一个跟皇后有仇的,这该怎么办?总不能让皇帝自己亲自进去吧?
皇帝一时间愣在了那儿。
恰在这时,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道:“陛下,臣妾愿意来照料皇后娘娘生产。”
皇帝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丽人站在门口,言笑晏晏,笑颜如花。皇帝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这个女子温婉柔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柔到了骨子里的味道,让人见了就想好好呵护她。
这不是久病卧床、已经许久没有露面的恭妃吗?
只见眼前的恭妃眼波如星,红唇如醉,双颊嫣红,哪还有一丝病态?皇帝不禁恍惚,好似回到了当年两人两情欢洽的时光,不禁站起来,迎上去握住她的手道:“青儿,你的病好了?”
兰青望着皇上温柔一笑:“陛下,臣妾自从换了这个高太医诊治,已经好得多了,你看,我还像有病的模样吗?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生产乃是大事,只怕宫里人手不够,便自告奋勇来看看,能否帮上些忙,也好为陛下分一分忧。”
皇帝大喜,感动道:“青儿,还是你最体贴朕,知道朕此时最需要你。嗯,你这便去看看皇后罢,让她安心生产,别想太多。”
兰青回眸冲他温柔一笑,道声:“是。”便翩然入内了。
嬷嬷急忙匆匆冲着皇帝施了个礼,也急忙跟进去了。
胡善祥此时阵痛已经密集起来,两个太医守在外间,内间自有医婆来回通报皇后的情况,一屋子的宫女来回穿梭。
兰青进来后,走上前去,温柔地给皇后理了理汗湿的额,握住她的手,怜惜地道:“姐姐,你莫怕,妹子在这儿陪着你,你安心生产便是。”
皇后见了她如见恶鬼,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身子,喝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兰青轻轻将她按倒在榻上,笑道:“姐姐这些年来对我百般照料,妹妹自然是记在心头,如今妹妹的身子好些了,也能为姐姐分一分忧了,姐姐放心,妹妹会竭尽全力看护好姐姐的。”
说完,她也不看护在皇后身前的嬷嬷等人,自顾自踱到屋中一角安静坐下,垂目端了一盏茶慢慢喝着,竟似闲庭信步一般。
皇后抓着嬷嬷的手,急切地问:“为什么她会来?我娘呢?怎么还不到?!”
嬷嬷此时怎能告诉她皇帝的态度?让她知道了,还不要了她的命吗!
只好含糊着敷衍她:“娘娘快别说话了,攒着力气好使劲儿!宫口已经开了四指了,您再加把劲儿!”
胡善祥见着嬷嬷躲闪的眼神,心生不妙,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开:“嬷嬷,你不要离开!你要一直在这儿!”
嬷嬷哽咽道:“您放心!嬷嬷一步也不离开您!”
兰青一直坐在那儿出神,皇后的痛呼、屋里的忙乱、太医的来去,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一丝关系似的,她只顾自端着茶坐在那里出神,好似一个坤宁宫里原本就有的摆设一般。
渐渐的,屋里的人也都忘了她的存在,都各自各忙得乱转。好在嬷嬷久经沙场,指挥的井井有条,随着一声婴儿的哭声,皇后终于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皇子。
嬷嬷捧着他激动地给胡善祥看:“娘娘,娘娘您看,是个皇子!是个皇子!”
胡善祥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自内心的笑来:“是个儿子!嬷嬷,我终于有儿子了!”
然而还没等她的笑容绽放完,她就觉得一股热流从下面奔涌而出,她的笑容顿时一滞。随即,忙碌的医婆便变了脸色,惊叫道:“不好!娘娘出大红了!”
出大红就是产后大出血,是产妇生产的最大风险之一。嬷嬷纵使再经验老到,此时也不禁变了脸色。太医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冲进来隔着条绸单给皇后施针,又让人熬热黄酒,送百草丹下去,若是皇后有个什么闪失,只怕他俩这太医也就活到头了!
殿中顿时一团忙乱,谁也没顾得刚出生的小皇子已经被隐身人一般的恭妃给抱在了手里。
恭妃优雅自在地伸手逗弄着小小的婴儿,婴儿尚未睁眼,已经开始知道顺着她的手指撮动辄小嘴开始找吃的。
兰青笑得无比温柔:“乖宝宝啊,你饿了吗?姨姨喂你吃东西啊!”说着她的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来,顺着婴儿的嘴角倒了进去!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等到太医将皇后的出血止住,满殿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嬷嬷才现小皇子竟然安安静静地被恭妃抱在怀里!
嬷嬷刚刚落下去的汗顿时又冒了满头!她顾不上上下尊卑,一步窜上去从恭妃怀里将小皇子抢了过来,低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花,头顶上似泼了一桶冰水一般。
错金的大红锦缎襁褓中的小皇子脸色青紫得诡异,小嘴微张,紧紧闭上眼睛,竟似完全没有了呼吸!
嬷嬷只觉得喉咙干,似是被灌了满嘴的沙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呵呵”有声,抱着皇子的手一松,整个人都“扑通”倒在了地上。
嬷嬷这一倒,顿时吓翻了整个一殿的人,梁禀记顾不得去看嬷嬷一眼,趴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抱滚在地上的小皇子,待到抢到怀里,只看了一眼顿时他也白眼一翻双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