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承羽看着姚莲舟的眼睛,判断出姚莲舟果真已看透他的真正野心:
乘着宁王叛变的这股风暴,获取最多的权力,并在最后取而代之。
——而且他说「我们要什么」……。。那意思就是说,他的目标跟我一样。
「我们可以一起走这条路。」姚莲舟说:「你喜欢的话,我们最后再来一次比试也可以。总之,不管赢的是谁,天下都是属于武当的。这对我来说就足够。」
武当王朝。
这正正是商承羽多年的梦想。
姚莲舟再看商承羽一眼,没有等他答应就转身离开了,彷佛知道商承羽必定不会拒绝。
叶辰渊如一条影子般随着姚莲舟离去。
商承羽看着姚莲舟的背影,只觉这个师弟已然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他不能肯定是什么令姚莲舟改变了。
——只是因为武当派破灭吗?
假如商承羽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定然啼笑皆非,也无法理解:
姚莲舟的转变,全因为一个女人。
男人,若是连生命里最爱的女人也甘心放弃,他看这世界的方式就变得不一样。
◇◇◇◇
锡晓岩知道,自己每经过王府里的一道关卡,那些守卫都在注意他那怪异的身材。
这些年在江湖中流浪,锡晓岩总是要用各种方法遮掩自己那条奇长的右臂,以免身分败露。现在来到宁王府这怪臂终于得以解放,锡晓岩本该感到轻松,可他反而觉得比在王府围墙外头更不自在。
那原因,并非因为被人看作怪物。
武当派三人在获得宁王册封军职之后,李君元马上就发给他们王府将领的通行腰牌,好让三人能在府里活动。守着要道关卡的护卫,看见锡晓岩所出示的腰牌,尽皆肃然起敬——他获封为游击将军,在王府护卫中足领三千人以上,并对下级的校尉兵士有独断的生杀权力,守卫们自然不敢冒犯。
然而每当锡晓岩展示那腰牌通过关卡时,他并没有掌握威权的满足,反而感到自己像进了囚牢。
——我连走一步路的权力,都是别人赐予的。
在前后与锡晓岩同行的是李君元派来的三个临时侍从。其中一个在前头引领,另外两人,一个捧着姚莲舟爱用的「单背剑」,另一个提着叶辰渊的「离火剑」,跟在锡晓岩后面。锡晓岩则自己背着那把藤柄长刀,一如往昔。
重新带着自己的兵刃,给锡晓岩一种安定的感觉。
先前六个侍从带着锡晓岩到王府大门前,取回寄放在那里的兵器及行囊。其中三人先将行囊运送往姚莲舟他们的住处,余下这三个侍从,则带着锡晓岩及刀剑前往王府东侧的军械所。
宁王府内共有三个军备储藏及整备的地点,其中东侧军械所负责收藏刀枪甲盾等近战用器具,并附有修整刃物铁器的工匠房。
经历过三年前武当山大战后至今,姚莲舟他们的三柄兵刃一直未曾好好修理打磨,一是怕由此泄露身分,二是不信任坊间寻常的铁匠或磨刀师。宁王府所招揽的兵器工匠都是一等一的,锡晓岩进府后只觉无事可做,与其一个人回住处等候掌门,不如先将兵刃拿去修整。
那个捧着「单背剑」的侍从,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武当掌门佩剑,甚是小心谨慎,紧张得背项都透满汗水。这柄奇剑几乎就在武当之战中丢失,得殷小妍和侯英志带走,并一直严密收藏,直至姚莲舟恢复心智后,殷小妍即将之归还。
锡晓岩回头瞧了「单背剑」一眼,回想起四个月前姚莲舟所下的决定:要来投身南昌宁王府。
听了之后,锡晓岩心里颇感矛盾,不止因为自己曾经与巫纪洪对敌,也因他从巫纪洪口中隐约知道,朝廷攻打武当派一事上,宁王府亦很可能有分促成,并且令商承羽得以脱出。
「过去的已经不重要。」姚莲舟却向锡晓岩说:「如今谁能助我武当派复兴,我们就该去找谁。就像武者间的决斗一样,胜利就是一切。」
叶辰渊则一如意料,绝对服从姚掌门的主张。锡晓岩别无选择只有跟随。
但他心里无法完全挥去一抹疑问:
——靠这种方法复兴的武当派,还是原来那个武当派吗?……
自从寻回姚掌门之后,锡晓岩终可放下领导武当残部的重担,不免松了一口气。可是如今他又有点怀念起那些年的流浪日子——虽是朝不保夕,而且每天都在为未来担忧,但却完全自由。
走在宁王府那犹如迷宫的廊道里,锡晓岩知道从前那直来直往的人生,已经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还未看见军械所的工房,锡晓岩已然感受到前方传来一股热浪。果然一到那工场,只见一排八座熊熊燃烧的洪炉,四周满布着百来个汉子,大多精赤着汗水闪烁的上身,各自在锤打钢铁、为炉火添柴鼓风或是做各种兵器军械的组装,叱喝声与金铁鸣声交互合和。
锡晓岩看看堆在四周成百上千的刀枪盾牌及战甲部件,又见众多匠师干活不停,整个工匠房生气勃勃,也看出宁王准备发动叛乱的野心绝非玩笑。
——而武当派余下来的所有人,都在这股风暴的正中央。
锡晓岩看见工匠房这等情景,顿时感到一股无比的熟悉,第一次在宁王府里笑起来。工艺与武艺虽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但这么一大群人专心致志地流汗付出、追求最好成果的气氛,令锡晓岩回忆从前与众多武当同门砥砺磨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