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亲卫的头埋得更低,语调更沉:“殿下恕罪,是属下等失职,竟让桑姬于千秋节当夜,于多景台寝屋内失踪。属下等搜寻一夜无果,特来报予殿下。其余兄弟,仍在城中寻找,尚不知结果。”
庭院中终于有了一些声音。
是其他随行的亲卫听到了动静,出屋来看。
然而大家只是握紧了手中长剑,静静立在廊下,没有吭声。
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奚旷,等着他的发话。
奚旷闭了闭眼。
满身的燥热不知何时竟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入骨的幽冷。那飘忽不定的月光,仿佛穿过了重重花影,钻入他的骨缝,渗入他的骨髓,要将他冰封在长安的春夜。
“何谓失踪?”他终于开口,声音仍是异常平静,“她跑了,你们没有发现?”
“并非如此……”亲卫咬了咬牙,道,“是多景台中起火,属下等人登楼一看,发现那屋门从内里锁住,属下等强行闯入,却发现窗户洞开,桑姬不知所踪,而床上地上……有鲜血痕迹。属下怀疑,桑姬是被歹人劫走。”
“你再说一遍?!”奚旷陡然俯身攥住他的领口,黢黑的眼瞳盯紧了亲卫。
倘若不是他未佩剑,此时就该有一柄剑横于自己脖颈上了。
亲卫自知是巡察有失,也不敢争辩,只硬着头皮道:“殿下冷静,属下等发现桑姬失踪时,已近千秋节深夜子时,一夜寻找无果,属下便快马来报。也许在属下奔波的这几日间,通宁城中的其他兄弟已有了其他发现,只是未来得及上报。”
从通宁到长安,千二百里,平常普通乘车要走上半个月的路程,他昼夜疾驰,只用了四天四夜。
长安城夜里闭门,幸好他带了宁王府腰牌,又过了千秋节,不再那么严防死守,城门守卫才将他放了进来。要不,现在还见不到殿下。
看着亲卫满头大汗、风尘仆仆的模样,奚旷的手缓缓松开,直起身来,看了不远处站在廊下听候发令的亲卫们一眼,又看了欲言又止的朱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朱策随我先走,其余人,带人带货押后。”
说罢,径自回了房中,匆匆理了衣裳,携了佩剑,除此之外,竟是什么也未带,直奔马厩而去。
朱策愣了一瞬,也紧随而上。
其它亲卫,纷纷快速行动起来。
而睡在偏远下房的秋穗,终于被外面的响动吵醒,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看见满院子神情冷峻、行色匆匆的亲卫,不由呆了呆:“……发生了什么?”
然而没有人有工夫回答她。
只有那名星夜赶来的亲卫,坐在地上,一边抹着汗,一边与她面面相觑。
长安城中,除非军国要事,否则不可当街纵马。宁王府众人进长安之时,奚旷是坐在马车中,其余人则是下马步行。
然而此刻,奚旷却阴沉着一张脸,策马狂奔。朱策紧随其后,挥鞭不语。
从诸王馆到长安城门,路程不远也不近。
空旷长街之上,骤然响起清脆杂乱的马蹄,在这黑夜里分外清楚。巡逻的卫队急急奔来,然而人腿如何比得过马腿,刚喊出个“何人纵马”,便见两道黑影从面前一闪而过,根本拦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