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伯特带走孩子们的那一天起,我花了六个月试图找到逃走的办法,但我既没有钱也没有能力把我们几个人全部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我再次找到苏菲。从那一刻起,我又开始有了期盼。
我一方面在罗伯特面前保持之前一贯的形象,同时内心又充满了活力,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但我做到了,我只能祈祷他永远找不到我们。没有人知道我们在哪里,连苏菲都不知道。苏菲尤其不能知道,她是我唯一的联系人。她知道的信息很多,但我不能告诉她我们在哪里,因为我了解罗伯特这个人。
我开始担心起苏菲。昨晚她本来要打电话给我,我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不像她。她从一开始就棒极了,如果没有她,我根本无法度过过去的那十八个月。而且她给了我一件珍贵的礼物。那天是我嫁给罗伯特后第一次去看她,她把丹纳什又带回了我身边。
“丹是爱你的,丽芙。”她说道,“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萨米尔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感觉非常愧疚。但他觉得他做的事情对他的弟弟而言是最好的。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不管怎样,你现在有丈夫和三个孩子可以牵挂,把关于他们的一切都说给我听听。”
但我没法说给她听。那天我做不到。在听到关于丹的话之后我没法说。最重要的是,这让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想念苏菲,多么喜欢有其他女性的陪伴,但我莫名其妙地与现实世界失去了联系,把自己孤立了起来。我答应苏菲会再来看她,她提出要拜访我们家,来看看孩子们,但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罗伯特不会喜欢的。他从来没见过苏菲,但他会仅仅因为我爱她这个事实而讨厌她。
我等了几个星期,找到了一个机会,相当确定罗伯特不会在那个时间段检查我的行踪。他当时一直都在抱怨要做的一个展示演说,我知道那个演说什么时候进行。这大概给了我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自由时间——这在我的人生中是非常稀有的——在那少得可怜的几十分钟里,我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呼吸。
我选了一些照片给苏菲看,然后驾车飞快地往她家开去。我计算好了往返时间,我们能在一起待四十分钟,这对我而言真是天大的福分。我没法提前告知她我要去——那样她的号码就会留在通话记录里,而罗伯特也会收到我的手机账单。所以我只能祈祷她在家,而她的确在。
贾兹两个月大之后,苏菲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知道她看到照片的时候会很惊讶我的女儿长成了一个如此美丽的七岁姑娘。如今贾兹已经快九岁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变得越来越漂亮。当然,苏菲从未见过我的两个儿子,他们俩都有一头闪亮的金发,足以让他们的姐姐那一头黑色的如丝秀发黯然失色——作为一家人,我们确实十分出众。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比利的头发被染成暗褐色,而弗雷迪的头发被剪得很短,看起来像是光头的原因。
苏菲想知道关于我们的一切事情:我和罗伯特是在哪里相识的,我们住在什么地方。我记得当时自己扮演了一位幸福妻子的角色,跟她说起我们拥有的一切,以及我们之间是多么的亲密。但我觉得她并没有被我糊弄。她一定知道哪里不对劲,因为我不太对劲。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这一点她看得出来。我已经不是丽芙了。
当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敏锐时,我从包里摸出那些照片。
“上帝啊,她可真漂亮。”苏菲看到贾丝明的照片,尖叫起来,“她看起来很有异域风情,但基于她的遗传基因,这并不奇怪,对不对?我通常不这么说男人,但丹纳什长得确实很帅,不是吗?”我没有回话,只顾重新整理那些照片,先是比利的,然后是弗雷迪的。她花了必要的两分钟时间称赞了他们,但很显然,她更加感兴趣的是我在丹之后跟什么样的男人在一起。
“让我看一下他。别这样,别把你的武士藏在华丽的盔甲里。”这时她已经知道我和罗伯特是如何认识的。
我找出罗伯特和我少有的一张照片,是我们上次去度假的时候我让贾丝明用我的相机时她拍下的。苏菲看着那张照片大笑了起来,接着我感觉到她的表情虽没有什么变化,笑容却变得勉强起来。
“再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罗伯特的。”她问我的时候并没有抬起眼睛来看我。
于是我又跟她说了一遍我和罗伯特认识的经过,尽管我已经解释了罗伯特是怎么成了买下我公寓的人,以及在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时他又是如何拯救了我,他是多么善良。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我过得不开心并不影响我们当时的快乐。
“他是在哪里上的大学?”她问道。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但我还是告诉她是曼彻斯特大学,跟我们一样。
“在那之前你从来没见过他吗?”她问道。我开始担心起来。苏菲是怎么了?她把照片递给我,俯身握起我的双手,看着我的眼睛,这是她看到那张照片后第一次看我的眼睛。“你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大学里面的那些男生是多么爱你吗?”她没等我回答又说道,“当时我很担心其中一个男生。他会在任何场合出现,只是在旁边看着。记得吗?我告诉过你,但当时你只是置之一笑,我当时叫他‘恐怖男’。”
我对这一段话感到莫名其妙,只能呆呆地看着苏菲,我肯定她能看出我的困惑。
“在他买下你的公寓之前,你可能根本不会看他一眼。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他之前是见过你的,起码见过上千次了。他完全知道你是谁。”
“我跟你发誓,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面。不然我会记得的。”
“丽芙,这个人曾经到处跟踪你。当时你根本不相信我,但你到了哪里,他就会跟到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罗伯特……他就是那个恐怖男。”
33
罗伯特·布鲁克斯躺在褪了色的桃红色灯芯绒床单上,环视这个肮脏的房间。他从未想过会走到这一步——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而躲在曼彻斯特一条小街上的一家肮脏旅馆里。但他别无选择,他不能再使用自己的信用卡,他要找一个可以付现金的地方。
他已经跑遍了所有银行,取出了每张卡里可取的最大限额。他的金卡容许他取出七百五十英镑,虽然他想从白金账户上取出更多来——奥莉维亚根本不知道这个账户的存在——但被限制在同样的额度内。他还从两张信用卡上取出了所有能用的钱,于是他大概有了两千五百英镑可以用来继续逃亡。他还去了趟办公室,用别人的名字领用了一辆公用车。他只希望至少在几天时间内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幸运的话,他叫出租车的小把戏也可能会占用一定的警力资源。他们真的相信他会傻到从住处用电话叫出租车吗?他给一家出租车公司打完假电话后,就走去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最近的一家超市,用那里的公共电话打给了另一家出租车公司。
他要做的另一件事是丢掉自己的手机。他的思维变得十分混乱,以至于记不起来警方是否可以仅通过SIM卡追踪到自己,还是要通过手机来追踪。他曾经读过的文章里说,在美国,即便手机处于关机的状态,当局也可以通过打开手机上的麦克风来进行监听。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冒险犯错。往超市走的时候,他取出了SIM卡,丢进路边的下水道洞里。尽管非常心疼,他还是绕到商铺后面,把那部崭新的苹果手机踩得粉碎。他把那些碎片丢进了屠宰场后面的大垃圾箱里,毫无疑问,那些碎片会混进动物尸体和内脏当中,没有人会去那里翻找。
出租车把他送到办公室外,他以别人的名义领用了一辆车,没有人知道他的办公桌抽屉里还藏着一部苹果平板电脑,他拿走了那部平板电脑,马上就开始搜索苏菲·邓肯这个人。她和奥莉维亚上大学的时候形影不离,直到贾罕德出现,并跟她们走到一起。
在丹纳什之前,奥莉维亚还有过其他男朋友,但都不是认真的,罗伯特知道他只需要等待时机。他一直在观察,等待。从他第一次在酒吧里看到奥莉维亚因为一两个笑话而欢笑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要得到她,那种感觉仿佛房间里其他人都褪成了浅灰色,只有奥莉维亚在房间中央散发出夺目的光亮和无限的活力。一直以来他就是这么看她的——一直视她为中心——直到苏菲这个贱人让他无法靠近她。
他绞尽脑汁回忆着他所知道的关于苏菲的所有信息。他曾经专门调查过奥莉维亚的朋友,苏菲在他的调查名单中排在首位。大约九年前她就被摆平了,他没有费多大劲就把她赶出了奥莉维亚的生活。她必须离开,奥莉维亚必须依靠他,而不是那些随随便便就交到的朋友,他们不能像他一样好好照料她。她们是怎么重新联系上的呢?一定是他粗心大意了,但他还是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多年来有一件事他的确还记得,那就是苏菲母亲的住处,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好,那位可爱的邓肯夫人——必须说是在一定的压力之下——告诉他她的女儿目前就住在这里,并且很快就会回来。
但苏菲那个贱人什么也没告诉他,什么也没有说。接着他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