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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ldo;随便。&rdo;我也不是很饿，只是走得有些累了。

苏昀招呼来店家，问了几句，点了馄饨面。

我别过脸看着夜幕下江水，月亮映在江面上，被夜风chui出圈圈漪沦。左近桌子船夫喝得半醉，扯着嗓子说话，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ldo;妈，这日子没法过了！都多少天没活gān了！让人喝西北风啊！&rdo;&ldo;没活gān，总好过gān活没钱拿。&rdo;旁边一人苦笑，&ldo;我想过了，总不能耗死在这里，我一个兄弟南下谋生，我打算跟着去，看看有没有活路。&rdo;

&ldo;那还不如咱们兄弟几个都不gān了，买几把刀剑，当水贼去！&rdo;&ldo;你要早几天说，老子说不定就跟你去了。但昨天水上飞那伙刚被抓了，这阵子风头紧，不敢冒险了。&rdo;

&ldo;怕个鸟！&rdo;那人灌了碗劣酒，红着眼睛说，&ldo;再不成，咱们投奔南号去！&rdo;

&ldo;南号可没那么好进，虽然南怀王待下面人极好，但是招人都只招亲信，还得jiāo一大笔好处费，有那钱，我犯得着愁吗？&rdo;

&ldo;朝廷不是每年都说拨多少银子下来！银子呢？咱们这运河多久没走过官船了？咱们多久没发过钱了？现在走船，不是南号，就是走海运，这运河简直鱼不生蛋！&rdo;我垂下眸，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听到店家说：&ldo;客官，您要面来了。&rdo;

热腾腾汤面上漂着几根青菜，几粒馄饨，简单清淡。筷子似乎不是很gān净，苏昀用热水烫过，又擦gān净了，才递给我。

我接过了，拨弄着菜叶，没有胃口。苏昀一样摆放着碗筷，不曾动过。

&ldo;其实，翁主算得上良选。容貌出众，出身高贵，南怀王在野势力几乎无人可略其锋芒，当初师府若与南怀王连成一线，今日又何须忌惮裴相？&rdo;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声音说。

苏昀置于膝上手一动，微微握紧，苦涩道：&ldo;非心之所属，不能勉qiáng为之。&rdo;

我笑了笑，&ldo;看你活得如此为难，我都替你难过。&rdo;说着转头望向江面泊船，&ldo;人总是要面对这样抉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或者选择更有利一方，或者选择伤害最小一方，或许对你来说，远有比南怀王更能带给你利益一方。&rdo;

苏昀沉默着，没有回答，但我能感觉到他目光中哀伤，在我面上流连不去。

我说：&ldo;崇光新政后，旧派贵族公卿废废，退退，如今宗室里，实力最为雄厚便是南怀王，公卿之中，属苏家累世公卿，四世三公。这两家，应该人人自危着呢。裴铮起于微末，一朝问相，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夷平了旧势力，剩下这两座大山，他不可能不动手，不过是早晚问题。而这两座大山，若不能拉拢他，或许也恨不能压得他毫无反抗之力。&rdo;

我轻轻叹了口气，&ldo;我原是真心希望，苏党能压过裴党，因为我自信有能力削弱苏党，却无自信能铲除裴党。漕银亏空案是个最好契机，背后主使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一方为了打击，一方为了自保，这场战争必将爆发。当日在师府，你告诉我别院密室证据已被搬空，我并无怀疑，若证据在裴铮手中而他不曾有任何动作，那么亏空案主使者便是他，而所谓证据，也已被他销毁。&rdo;

&ldo;裴铮怨我对你深信不疑，我机关算尽，却算漏了人心，自己，别人，因为感qg，而将自己带入局中……焕卿你做事素来一丝不苟，便是销毁证据也是一样。那密室之中，几排架子整整齐齐，与外间杂乱无章对比鲜明，地上甚至一丝泥土也无。易道临说过，你去别院那日，城郊下过一场大雨，地面泥泞，你若曾到过密室，密室地面上必定会有泥土留下，但是没有……或许是有人清理过了，是谁，为什么？&rdo;我抬眼看他，重复问了一遍，&ldo;为什么？&rdo;

他沉默了许久，垂下眼睑，没有回视我目光。

等不到他答案，我有些失望，却仍是继续说：&ldo;架子fèng隙里，有纸张烧过灰烬，那些账目资料，根本没有搬出过密室，早已被销毁在密室里，而且有人清理过了现场。你我都知道，会这么做，只有一个人。&rdo;

夜风渐渐有些凉了，云蔽月，风灯摇。

&ldo;那一日在火场，听你于qg急之中唤我相思，我心里很是欢喜，但终觉得迟了太久。我因裴铮之语而怀疑你纵火，心生愧疚，故让易道临查清真相，希望能证明你清白……鸿胪寺人假公济私，滥用权力是事实，但那批劣质烟火，却是你让人暗中掺杂，甚至为了洗脱嫌疑，你牺牲苏党几个人，引易道临往鸿胪寺方向去查，鸿胪寺诸人自知理亏，俯首认罪，这案子便也算了结。我原以为你目标是贺兰，但因贺兰无事，鸿胪寺诸人又已认罪，便也没有多加深究，若非易道临抽丝剥茧追查到底，我又怎知，你真正目标，是离烟火最近一室卷宗。&rdo;

&ldo;把一片树叶藏在树林之中，是最隐秘做法。贺敬会将证据备份藏于鲜有人查看资料室之中，若非贺兰无心透露贺敬习惯，恐怕谁也想不到。资料室中卷宗资料浩如烟海，你也无法从中搜到，因担心有一日被人翻出，索xg一把火烧了不留痕迹。只是你也没有料到，火势蔓延开来，会伤及我。我说，对不对？&rdo;

他沉默，在我看来，已经是默认了。

&ldo;我不知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但只这三件事……&rdo;我苦笑着摇了摇头，&ldo;焕卿，人心易冷。&rdo;

他肩膀微微一震，双手蓦地握紧。

&ldo;其实，我理解你做法，有时候，家族利益确实需要维护，甚至远比忠君爱更加重要，感qg又算得上什么……你曾问过我，若有朝一日，裴铮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我可会杀他。今日，我答你这个问题。不只裴铮，普天之下，任何人，我想杀便杀，想留便留，即便师当真窃，只要你苏焕卿对我一心一意，便是全天下人都bi我杀你，我也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你！&rdo;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ldo;或许是我qiáng人所难，但殿下之臣与枕边之人毕竟不同，你自己选择了一世为臣，我便成全你。&rdo;

我转身离开，qiáng迫自己不要回头。

我学不会委曲求全，在他心里，我永远比不过他家族和名声，他每一次欺骗，都是为了他家族。从他骗我喜欢人是裴笙之时，我就该明白这一点。

但多年陪伴，这份感qg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若没有这些抛不开名与利，若他只是焕卿我只是相思，他不姓苏我不姓刘，我与他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在我关于过去所有美好回忆里都有他，我及笄时候，他会三媒六礼来提亲，迎我过门，从此祸福与共，生死同命，一世缱绻……

我闭上眼睛，心口一阵绞痛，恍惚想起哪一年chun天，我们都还小，我伏在他膝上，昏昏yu睡，轻声道：&ldo;焕卿，你待我真好，我立你为凤君可好？&rdo;

身上传递来淡淡温暖，和煦如三月半chun风，带着豆蔻初开芬芳，美好一如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