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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进肃水真人的客厅,两位前辈在饭桌边坐下,金睛子不敢坐,恭敬侍立在渠光真人身后,直到渠光真人喊她坐下她才坐下,坐得很靠前,没满半个椅面。许是坐在饭桌边的缘故,两位前辈的话题很快就转向了美食。金睛子不太懂“叹江里的蚌和乾坤湖里的蚌哪个好吃”之类的话题,只是凝神观察着周围,并注意到肃水真人在刚坐下的时候就发了一条传讯符。肃水真人的客厅陈设简单,最引人注目的不过两件东西:一是他们如今坐在其旁的巨大饭桌,二是墙上挂的巨幅字画。那字画上画的是一桌宴席(桌子看起来就像这里的这张),旁题散文一篇。金睛子眯眼看那字画的落款,发现这是师祖的手笔。
金睛子凝神阅读着师祖的散文。散文由一手跳脱的行书书成,以清新自然的语言介绍了画作上的每一道菜,字里行间还隐隐透着对宾主两人深厚友谊的歌颂。这宾主两人不用说就是面前的两位前辈。师祖不愧是化神期的修士,一手文章虽不见华丽修辞,却文气纵贯,行云流水,才看半篇,金睛子就有了顿悟之感。
可惜金睛子的顿悟很快就被打断了。“师父,你找我?”一个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金睛子偏头一看,不出所料是肃水真人的徒弟韩令。自从刚筑基时被两位前辈拉着互通了姓名,又留了灵场以便日后传讯符联系,勉强算认识了之后,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他穿着上隐门的道袍,发型不复上次见面时的板寸,留成了一个少见的不长不短的发型。金睛子微蹙起眉。无论韩令是否因为这个发型而看起来更加英俊,她都对这种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幼稚行为有着天然的反感。
韩令拜见了渠光真人,然后走到肃水真人身边坐下。尽管没有人说一句多余的话,金睛子仍敏感地觉察到两位前辈之间缓和的气氛再度紧张了起来。充满火药味的空气很快就被肃水真人问徒弟的轻轻一句“韩令,你准备什么时候结丹?”给引爆了。
“金睛子,你准备什么时候结丹?”“百岁结丹是你们这些优秀修士应该达到的标准。”“韩令,你觉得你能在九十五岁前结丹吗?”“金睛子,你觉得你能在九十岁之前结丹吗?”“我的徒孙自然比不上阁下的高徒!”“在下的顽徒怎能比得上阁下的徒孙!”“金睛子你觉得你什么时候能结丹?”“……百岁结丹,我会努力。”“韩令你说你什么时候能结丹?”“‘时机成熟’后吧……”
两位前辈一边逼问着各自的后辈,一边逼视着对方,话题兜兜转转从徒子徒孙到早年往事,直至扯出几百年前彼此的烂账。韩令看着窗外,似在发呆;金睛子看着字画,希望延续那种顿悟的感觉。两人的目光交叉而不交汇,不过都游离在现场之外。
屋外响起了遥远的呼喊声:“韩令,你还打不打球啊——”韩令扭头对肃水真人说:“师父,严诚在他们叫我回去打鲲鹏碰,我先走了。”肃水真人没理他。韩令便自作主张地离开了。金睛子有些歆羡地注视着韩令远去。
在乾坤界说起打球,一般指的都是打鲲鹏碰。这是一项历史悠久的体育运动,规则概括来说就是把三个大小不一的圆环和一个球在空中打来打去,球穿过环则得分。门派之间定期会举行鲲鹏碰的赛事,不过金睛子从没有关心过。前辈们的交锋还在继续。金睛子早已看完字画,此刻正盯着墙壁思考自己的小说,就是金睛子之前思考了很久的,阿饶和末夜的故事,被她定名为《永夜独白》,当时刚刚写了一个开头。
她在自己的思绪中载沉载浮许久,突然间感觉世界安静了。抬头一看,桌上多了一罐糖,两位年逾千岁的化神期前辈正像小孩子一样安静地吃着糖。
后来金睛子知道,吃东西是渠光真人和肃水真人休战的表示。他们当年交好就是因为共同的爱好“吃”,这一贯穿他们友谊的永恒主题总是能让他们迅速和好。
吃完糖,渠光真人就带着金睛子回去了。坐着铁锅飞出上隐门时,金睛子还遥遥地看到了空中几个打鲲鹏碰的人影。
中午时分金睛子回到了秋声殿。刚刚经历游历、晋阶和不太愉快的上隐门之行,金睛子现在只想把自己关起来写作。一进屋,她突然想起阿宝的事情尚未解决,她又实在不想在一条毛蛇的陪伴下写作,于是收拾了东西去了附近的书阁,暗暗打算等朝谕晚上回到秋声殿再算账。可万一朝谕很晚才回来,她岂不是又要和阿宝共度一夜了?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给朝谕发传讯符说说这件事,师父的传讯符来了,说他们秋声殿已经好久没有同桌吃饭,今天他亲自掌勺,叫金睛子傍晚务必回来,也见见刚来的小师妹。
金睛子放心了,只要朝谕回来吃晚饭,阿宝的事情就可以在今天她睡觉前解决。
按理说,筑基期及以上的修为已经可以长期辟谷,但或是因为嘴馋或是为了维持社交关系,吃饭这一活动仍然非常普遍。渠光真人和肃水真人就是以好吃闻名的,不过渠光真人在这件事上更胜一筹,因为渠光真人不仅会吃还会做好吃的,而肃水真人基本上只负责吃。渠光真人的美味佳肴长生有名,据传她曾在上隐门煮麻辣烫,香飘十里,惊动掌门。而无妄真人作为渠光真人最小也是最宠爱的弟子,也学了那么两手,只是因为太懒,很少出手。师父难得掌勺,金睛子表示非常期待。
她在傍晚时分御剑回到翠微峰秋声殿,远远地就从空中看见殿前广场上摆好了桌椅,看来师父师娘今天难得雅兴,准备露天吃饭了。金晃晃的夕阳下,秋声殿的几座金顶变得异乎寻常的明亮,金睛子眯起了金色的眼睛,嘴角不知怎的破开了一个孩子般的露齿笑。翠微峰的夕景壮丽如常,她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她刚刚结束远行,或许是因为空气中荡悠悠的晚餐的味道,或许是因为一些遥远的回忆恰好如期而至,金睛子在十一岁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如此强烈的,回家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