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刑部查出楚歇暗害江景谙的证据,坐实了那人的死罪,也洗清了自己的冤屈。
他从牢中放出来的时候,楚歇已自尽于城墙上。听闻他死的那一日,满城欢欣,举杯同乐。
可许纯牧却记得自己濒死时的那一碗水。
他开始暗查楚歇的身世,甚至怀疑那刺杀郡王的罪究竟是不是冤枉了楚歇。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他过往二十多年所受的教导。
若他为人所冤,他须得替他翻案。
可是很快,他也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重生,只是那深深压在魂魄里的执拗让他分外关注他,得知金玉赌坊中他依旧失势,下定决心靠近他。爷爷许邑自幼教导自己,尽信书不如无书,尽听人言,不如无言。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有自己亲眼去确认。
楚歇,楚歇。
许纯牧在心底不断咀嚼着这个名字。
看着指甲尾将要褪色的指甲,许纯牧心底又甜又苦。
他是怙恶不悛的掌印,也是深夜里捧着一筐残花,风卷衣袂扣门而来的楚歇。是明明弱不禁风,却以一人却千军万马于北境之外的楚歇。
是怕得要死,可为了不让受伤的自己上战场,头也不回直入敌营的楚歇。
如果他所猜不错,楚歇一定是当年开国功勋沈氏遗孤。
他所做的一切恶事,都因他身负着血海深仇。
如果能将他这样深重的仇恨中拽出来。
是不是这一次,就能保他一条性命。
许纯牧这么想着,不自觉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掐出几道月牙似的红印,几乎要渗出血来。
“小侯爷。”
外头门轻轻扣响三声,“将军要您现在去一趟前堂。”
“夜已这样深了,是有什么旁的事吗。不若等明天……”
许纯牧片刻都不想离开,出言推辞着。
“将军说您必须过去,是,是有位贵客。”
似乎怕他再次拒绝,那侍从再添半句,“……上京城来的。”
许纯牧脸色骤变。
招来几个丫头仔细看顾着楚歇,命人前来为他更衣束发,打来一盆清水将脸上脖子上手上的灰尘血迹都彻底擦去,又恢复了往日整洁素雅的模样。
收拾妥帖也不过半刻钟,立刻赶往前堂。
远远地便隔着树叶的缝隙瞧见父亲坐在高堂坐侧,堂上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身披鸦青色大氅,玉冠墨发的少年人,他手中正握堂前所奉的宣和帝所赐的宝剑默默打量,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纯牧只觉得那身形几分熟悉。
再走近了些,许纯牧凭背影认出了此人。
登时心便凉了。
是太子。
听见脚步声,江晏迟手握宝剑微微侧首,眼眸中浮光掠影般地闪过什么,渐生阴霾。
却瞧不出什么情绪。
还是许承堇先站直了身子,对迎面而来的许纯牧沉稳着介绍:“这位是太子殿下,还不快快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