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楚歇很温顺,将一碗药尽数喝完,药渣还在在嘴边上留了一圈。江晏迟用指腹替他揩干净了,便瞧着他的眼皮渐渐耷拉下,像是有了些困意。
他必须先稳住江晏迟。让他相信自己这副身体里是善良居多的,放自己一马。然后才能寻到机会,杀了江景谙。
解锁全部剧情。
推论出许纯牧真正的死因。
本已被困意侵扰的楚歇又找回一些清明,蓦地一下将手抬起,像是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揪住江晏迟的袖口,“殿下,我不想杀人。我只想当一个寻常人,可是,可是我犯下的杀孽那么多,我……”
那手揪着袖口,又好似揪着小太子的心。
“你别这么想。”
江晏迟俯下身将脸贴着他的头顶,眼圈忽然发了红:“那都不是你的错。”
一只手绕到江晏迟身后,虚虚地耷在江晏迟的脖子上。
失去了暖炉烘着,那只手冰凉如雨,浸润后背。凑近才发觉没有了那柏兰香气作掩,他身上的药味是如此浓郁。
“江晏迟。”
他竟唤了自己全名,太子又是一番怔忪。
“有的时候,好像只要有一个人活着,这个世界就还有希望。”楚歇的声音近在耳畔,如怨如慕,如诉如泣。
“这就是,我当年救下段瑟的原因。”
江晏迟整个身子狠狠一抖,转瞬间想将身下人紧紧抱住揉进血骨,可却恍惚间害怕稍稍一动,那脆弱如冰雪似的身子就会顷刻破碎,彻底消融。
只鼻头一酸,咬牙忍住动作。
“你是以后大魏的君王,你可以怨恨,但不能绝望。太子殿下,我知道一个人茕茕孑立的孤苦。不愿你也跌入这样的绝望的深渊。这个世界很残酷,好像没有一点希冀……可是啊,有的时候只要在漫长的黑夜里有那么一颗星光,人就有力量去熬过漫漫长夜,去期待夜尽天明的温暖。”
就像小音的存在,能让他无畏于任何艰难困苦。他成为铜墙,成为铁壁,成为守护着那个孩子最坚强的后盾,在危急时想尽一切方法,在绝路里不断寻求生门,跋山涉水也要回家。
他知道那种感觉。
“我知道那个女人对殿下的意义。我留住她,才能留住殿下心底最后的希冀与良善。”
啪嗒一声。
江晏迟下颚处一颗泪落,砸在楚歇的脸颊。
“对不起,是我错了。”
江晏迟哽咽着,“我不该引胡兵乱西境,不该重蹈宣和帝的覆辙……我这样的太子,让你失望了是不是。”
楚歇看到太子,忽然为这个世间感到深深的无奈。
这根本是原主楚歇不可能活下去的一个世界。虽然剧情还未完全解锁,可他已经能猜到原主的身份一定就是看沈家的后人。二十三年前沈家全族尽灭,只有他一人活着。
怀揣着这样的仇恨,又没有半点希望能将他救赎。
这个世界,就算他重生了,也只会被这份仇恨裹挟着再次走向死亡的终局。
许纯牧救不了他。
这仇恨是烙在骨子里的绝望,只要他还活在这浮沉的荣华与争斗里,就不可能善终。
他穿到了这个世界,走了十几年的剧情,他很明白——
所有人的人生都会是一滩烂泥一般肮脏。
这其中,甚至包括本文男主江晏迟。
如果段瑟死了,他也会像楚歇一样,被这重叠附加的恨意淹没,即便是登上帝位,此后一生也如刀山火海,永世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