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个真正的死人一般。
江晏迟猛地将手中的药碗一砸,碎裂的瓷器迸射四处,发出刺耳的声音。
“楚歇,楚歇!”
殷红的双目死死瞪着那人,可是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像是拥着一片将融的雪花,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又俯身将他衣领上的几处褶皱一点点抚平,再将人轻轻拥住。
捧着他的脸颊,替他将一缕凌乱的鬓发扫到耳后。
“朕没让你死,你不许死……”
江晏迟鼻尖与他轻轻碰着,靠得那样近,却只能察觉到他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心里像是空荡荡地撕开一处口子,呼啸的寒风穿胸而过,带走最后仅存的余温。
啪嗒,啪嗒。
几颗眼泪砸在那细腻如玉的面颊上。
“求你了,求你。”
角落里的炭盆劈啪一声,塌落一角,灰尘掩去一片炽热,火光式微。
***
“宿主,宿主。”
黑暗里传来系统的声音,“任务已经完成了,还有一个时辰,这幅身子就会彻底断气。我们可以先走了。”
“嗯。”
楚歇隐约间还能听见江晏迟哽咽的轻唤。
他在喊“阿歇”“阿歇”。
那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散在沉寂的黑暗里。
再也听不见的时候,楚歇察觉自己始终被什么缠住的心口好像忽然松开一些。那声音缭绕耳畔时,那丝线时紧时松,不断拉拽着心肠。
如今听不到了,倒也好过了。
楚歇往那身后的暗处再一回首,倏然停下脚步。
他一路从一个边境小贩,入大魏,进上京,一步一步爬上权力的巅峰。
然后再扶立十三岁的二殿下上东宫之位,开始从极盛走向衰败。
狠的时候是真狠,风光时,也的确风光。
最后竟将剧情完全走偏,还成了那小皇帝的皇后。
江晏迟这孩子,其实,也没有哪里真的对不起自己。
楚歇的下场凄凉,是他生为沈家后人无可逆转的宿命。和任何旁人都没有关系。可是,江晏迟会不会以为,是他害死了自己呢。
他原本应该正当地登上皇位,他原本应该在许邑的拥护,赵煊和祁岁的辅佐下,成为中兴之君,一扫大魏战后二十几年的颓败破落,创就一片海晏河清。
楚歇想象不出那样的江晏迟。
大概是因为,他只见过他幼年和少年的样子吧。
楚歇死于江晏迟十八岁那年。
所以,他也只能看到这孩少年意气的样子。
虽说是少年,可他都在自己面前哭过多少次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罢了。
他总会真正长大的。
江晏迟他是一位皇帝,他此后的一生,是霞光万道的康庄坦途。十七八岁谁还没动过一两次心。时光会慢慢冲淡一切。
这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里,一梦倏忽十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