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形迹可疑的掸族人,他们到处打听有关掸邦前进军的消息,还在山上与前进军的哨兵一起喝竹筒酒,东拉西扯地厮混,哨兵佯装不知他们的身份,很快就觉察到了他们的可疑。他们是被果敢自卫队收买的掸族人,此次是专门来刺探情报的。
两个奸细被抓住的时候正在同卖米酒的掸族女人睡觉,饶舌的女人把他们当做了买主,把前进军队伍最近集结和紧急整训的事情还有兑了水的米酒以及自己的身体统统卖给了客人。
奸细被五花大绑押到了指挥部,这是两个年轻的男人,毫无特别之处,把他们混同于山寨的山民中,简直就像两滴雨水落进河里。
经过仔细搜身,士兵在奸细的鞋子里找到了一张小纸片,上面画着一些简单的符号,根据符号的排列组合,老秦很快猜出这些符号所代表的意义,比如打叉的代表了机关枪,打勾的代表迫击炮,画杠的代表士兵人数,花圈的代表武器配置低点和士兵驻扎位置。
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弄清了前进军正在紧急集合,而且还知道今天刚刚来了一名重要的陌生人,也就是我。如果这个情报送到了果敢自卫队那里,他们能对李舜这边掉以轻心吗?而且,阿来还在果敢自卫队那边,到时候他会不会猜出我来到了这里呢?
老秦和李舜还有我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由有些后怕的表情。
李舜狠狠咬咬牙,往地上啐了一口,说:“你们知道怎么办,照老规矩办!”
我一时没有明白李舜这话的意思,看看老秦。
老秦对我解释说:“如果是正面作战,一般不会在阵地上枪毙俘虏,因为枪毙俘虏就不会再有人举手投降,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是金三角,金三角有自己的规矩。
几百年来,掸族人遵循的规矩就是,俘虏可以免死,但叛徒和奸细则不同,这两个人,既是被果敢自卫队收买的叛徒,还是奸细,奸细和叛徒必须被乱棍击毙。总司令来之后,尊重遵循了这条规矩。”
我的心砰砰直跳,说:“叛徒和奸细为什么必须死?”
老秦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说:“叛徒和奸细是出卖,不管出卖什么人,都是可耻行为,都必须要收到惩罚。”
我还要说什么,李舜猛地咳嗽了一声,用严厉的眼神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埋怨我问得太多了,似乎是要我闭嘴。
我无奈地闭了嘴巴。
我知道,我救不了他们的。
于是我看眼前浮现出残酷而古老的一幕:奸细明白自己难逃一死,他们多少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但是绝没有挣扎哀嚎或者跪地就饶的意思。他们当然也不是理直气壮大义凛然,那是革命党为主义而献身的英勇形象。他们表情麻木,眼睛茫然而混沌地望着天空和自己的同类,像条狗,或者勒住脖子的小兽,一只鸡,一只羊,听凭同类宰杀。
这是一种事不关己的顺从态度,甚至连替自己哭一哭的冲动都没有,仿佛不是自己将要被乱棍打死,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们只是来代替别人出席这个仪式。
我虽然觉得自己心肠足够硬,虽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还是对这种乱
棍击毙的酷刑感到震惊。
夜幕中,这两个人被一根麻绳牵着,一前一后地押出去,扛着大棒的年轻刽子手吹着口哨,轻松地跟在奸细身后,好像是屠夫跟在牲口后面一样。
老秦目送他们转过山坳不见了,才回过头对我和李舜说:“我想他们已经决定走西路,派出的奸细就是证明。”
李舜看看我,我点点头。
李舜哈哈一笑:“马尔隔壁的,好啊,来,我们继续吃饭。”
大家坐下继续吃饭,我却没有了任何胃口,眼前老是浮现出两具血肉模糊的身体。
突然胃里一阵翻涌,我起身跑出去,蹲在地上大口呕吐起来。
刚呕吐完,小腹又开始剧痛和翻涌,我又急忙跑到了厕所,腹泻不止。
之后,我又赶到浑身奇痒,浑身不自在起来,脱下衣服看了看,身上脖子上起了很多红色的斑点,奇痒难耐。
妈的,祸不单行啊。
“你这是水土不服造成的。”老秦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