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格迥异。想到哪儿做到哪儿的人是率真的。年轻的十四显然就是这种人。抢夺过少女手中的书籍,阻挡在她娇弱的身体前,定定地看住冷着脸的少女,“到现在了,你该给我句实话。”
“什么实话?”
真要被她气死!胤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胸膛往前靠了靠,挨住她,手臂一紧,已经用力搂住她的腰,也不顾她的挣扎,只是死死的搂住,他喜欢她,就是喜欢她。所以,她也要必定喜欢上他!必须要喜欢他才行。这样固执的想法在脑海里徘徊,冷不防却感觉到另一副身体的僵硬,接着是极轻的战栗,恍然一惊,抬起她的下巴,却见满脸的泪水。心头所有的堤坝就被这些温柔瞬间冲毁。不要哭呵,只要能让她收住眼泪,就算这一刻叫他死,他也愿意。
颤抖着拇指食指,不停擦拭她的泪水,柔声关爱道:“怎么,我弄疼你了么?是恼我的粗鲁吗?别哭,别哭,我放开你,放开你,还不成吗?”
年小蝶缓缓低下头,捂住脸,抽泣了一会儿,才终于止住。“我也讨厌自己现在这样,老爱哭,动不动就掉眼泪。我……我本来不是这样的……”不知为什么,面对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十四阿哥,她很多心事都可以袒露。没有哥哥年羹尧的□霸道,没有四爷胤禛的冷漠不苟言笑,胤祯给她的感觉更像一个可以谈天的友人。
十四咀嚼着她末尾那句话,心头也觉得沉甸甸的。或许,这些日子她经历得确实太多了。被哥哥强逼着一路跪来为本不属于自己罪责的过错埋单;被太子酒后乱性的轻薄险遭染指。前者是背负着家族使命感践踏着她自身尊严浑身是伤的走来,而后者呢?受伤的恐怕就是心了吧。
“小蝶……”喟然长叹的呼唤后她脸色更加惨白,摇晃着身体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的瞬间立即倒退了两大步,被身后的木凳袢倒在地。
胤祯连忙上前伸出手,想把她从地上拉起,却是被她拍开。“别,别管我……”双手抱住胳膊,深深埋下头,肩膀无声抖动着。虽然没有声音,可是他知道,她是在悲伤。
“不要这样,小蝶……你应该振作起来……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而你也是和从前一样的呀……”
“一样?”年小蝶抬起头,脸上闪烁麻木的表情,接着摇头,“不,不一样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年小蝶了。”眼角深深的痛楚化作隐形的细线刺痛了男人的心。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恢复到原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捂住耳朵,她忽然叫得尖利,“不不不,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我……我是不干净的人……不干净的女子了……”
胤祯的眉毛纠缠在一起,眯眼怒问:“是别人……是这儿的人说你的吗?”
点点头,又跟着猛烈得摇头,少女迷离的眼空洞洞地望着窗外岿然不动的景色,树还是那树,花依然娇艳,可是,她却成了府里丫头婆子嘲笑的对象?!暗藏的流言一波一波,细细索索如轻声抖动衣服般那么小声,可是,就凭那几个字,她简直就想立刻去死!忽然想到名伶阮玲玉的结局,她那时还不懂,现在却懂了。
一个被太子经手的烂货!一个假装正经关门读书的浪□人!一个表面清纯内地狐媚的害人精!这些还是最平常的。通过春香,她还得到了更多。说那天是她挑拨的太子,说起先更早是她勾引的十四,还说她的快乐恰恰是看见两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争相为了她大打出手,一搏生死!更有传她早先就预谋挑逗四爷,这些还不算,林林总总,添枝加叶地又牵扯出方不染,直把她说成了人尽可夫的下贱女人。小丫头春香一边说一边哭,她也没有任何的应对方法,跟着掉眼泪。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又哪里有什么办法呢?索性哥哥是同意接她回去了,能躲避一阵子耳根清净再说吧。
趁着哥哥外出办公的时候,她独自一人,也会彷徨出神,向来没有欲求,与人无争的她怎么会一下子掉进这许多惹不起的是非圈子当中?因此,胤祯今天来找她,才那么冷淡地应对。其实,心底与他,毕竟是感激的。
“小蝶,别呆在屋里了。好不容易我今儿禀了八哥,得了空出来,我带你去府外边的小街走走?那里可是有许多美味的小吃,这会儿正是夜市摆起来的时候,走,出去透透气,对你绝对会有好处!”没等她反应,十四已经扯着她的手迈出了门槛,背后立即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咦,又是那个女人!”
“是呀,真不要脸!公然拖着阿哥的手!”
“地道的娼妇!”
在听到最后一句,小蝶的脸如死灰,甩脱着就要挣扎开十四的手,却是被他仍紧紧抓住,背转过身,朝那些阴暗的角落咆哮大吼:“看清楚了,是爷拉着她的手!再嚼舌根,小心爷手里的剑!”说着,一手抽开长剑,往后重重甩去,力道甚大,穿透在厚实的门板上。剑身仍在摇晃,剑穗迎风飘扬。黑暗中终于没了声音。
迈出门槛,十四干脆扔了剑鞘,笑着看身边的年小蝶,“现在倒觉得轻松了。”
看着他一脸真诚,多日眉头紧锁的少女也跟着笑了。
☆、CHAP40 心痛的惋惜
黑乎乎的小门被推开,里边也是黑乎乎的一切。被无边暗色涂抹覆盖住本来面目的花草树木好像一只只随时就要扑向她撕咬的野兽,在阴暗的角落嗬嗬喘着粗气,嘴角还挂着粘腻的残肉碎屑,幽幽散发出恶臭。
刚走进花园的年小蝶就觉得心头被绑上了巨石,沉甸甸的,很是压抑。萤火虫般几处微弱的灯火好似墓地上空漂浮的鬼火,闪烁出鬼魅的色彩。若不是走到那棵熟悉的桂花树下,少女几乎以为这里就是万劫不复的人间炼狱了。忽然想到曾经站在树下自吟的那首诗,不禁悲从心来,停住脚步,原样靠住树干,又抬头望了望更加巨大如华盖的树冠,完结了鲁迅《自嘲》的下半阙,“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冬秋。”
正在自怜自艾长叹之际,胤禛黑着眼冷不丁从树干另一侧走了出来,“这么晚,还有兴致?”心头却是一阵激动,是了,这必定是原先那首词的下半部分了。清冷孤芳自赏的词竟也能写出如此的笔调和高傲睥睨众生万物的姿态,当真是罕见的了。可更值得称奇的却是她吟诵此诗那份再适合不过的心境,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难道……难道她竟是已经到了诗中比兴的近乎无欲无求的境界了?当真怪哉。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所以才如此心如死灰,冷漠寂然的?一时间心乱如麻,压根忘了苦等佳人久候不至积压下的无数怒火了。
年小蝶一看是他,嘴角不禁浮出一丝冷笑。太子事件过去之后,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几乎看不见踪影,就如同那个被春香称为见死不救的那拉氏一般,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我过去真是瞎了眼,他这人的心必定是与外表恰恰相符的——彻彻底底地没有感情。抛却掉心中那若有若无的一丝好感,少女觉得就算是碍于年羹尧的情面,眼前的男人都至少该为自己叫一声委屈。或许无需当面表露,可以透过妻妾转达。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