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是?西北早就缺粮饷,这回,可正是称了豪尔泰的意了。本来,我们用的是四川巡抚的关防大印,表面上代表朝廷征开玉石矿,即使不走英禄的道儿,他豪尔泰也丝毫拿我们没有办法,根本找不到破绽。可偏偏……偏偏咱们不是在这四川巡抚的台面上失了先手了吗?”话说到这儿,顿了顿,看看对面男人阴沉的脸,忽然住了口。
屋外忽然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地溅打着门板,拍击着窗纸;窗外两株早已掉光了叶子的小树摇曳着身躯,重叠着在墙上印下影子。
沉默的氛围被老李假意的一声咳嗽打断,
“亮工,你也晓得,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嘿嘿……你这么说,就已经是了。我不是三岁小儿,话还是听得出来的。”
冷冰着脸,他没有一丝表情,已经站起身,直面老李,手指用力紧握住椅背。
“亮工,你莫要恼我!我这是急疯了!那批玉石值多少个八百万银子,你我心里都有数。事关如此巨额生意,我怎能不心焦?”老李见他撂挑子,急忙赔起笑脸。
年轻的男人鼻音哼了一声,仍不搭腔,手指松开了些。老李瞅见苗头,赶紧抓住机会,拉长脸,扑通一声竟是给年羹尧跪下了。
“亮工,救我!你这次可一定要救我!”
“你这是怎么了?老李,起来,你快给我起来!”
“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这玉石,对你,对你们这个朝廷或许说来不算个大事件,可是,对于我,对于我们黑鹰帮,那就是我们全部的身家性命!为了这批玉石,我已经动用了帮内全部两千万的款项。若是这批玉石完了,你知道那对我们黑鹰帮意味着什么吗?亮工……我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黑鹰帮!”
“依据当初矿石勘测描绘出的初步玉石矿绘图,应该不会需要这许多的款项啊!”看着倒地痛哭的老李,男人面露疑云,
“难道……难道你罔顾朝廷命令,擅自开采了多余的私矿?”
老李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双手摆弄着在胸前摇晃,
“没有,没有,我没有……”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懊恼的泪水。
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模样,年羹尧长叹一声,
“老李啊老李,你怎么这么糊涂!”说完,背转身,闭上双眼,颤抖道:
“你一向按照白道黑道的规则办事,从不逾越从不乱章,你冷静又擅于待人处事,怎么会这次栽进去了呢?要知道,如果你一切依照我们原先计划行事,按照朝廷命令开矿,那么万事就有个回旋的余地。别说现在的四川巡抚岳钟麒,就是太子那边的豪尔泰我也不放在眼里!可是,老李,你……你这回办砸了,彻底地办砸了……”
“亮工……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贪心的,可是……可是那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好像一个守在装满金银珠宝山洞前的门卫,即使是天神,恐怕也会动心的。再说,我们黑鹰帮最近又等着用钱,我本想利滚利,接着这批稳赚的玉石大发一笔,可没想到……没想到,都打了水漂……”说罢,捂着脸,半跪在地上一团烂泥得瘫倒。
年轻的官员心思一动,眯起眼,手指轻叩桌面,
“黑鹰帮一向还有黑吃黑的账面收入,即使这些不算,你们每年贩卖人口,放高利贷的钱也很可观,怎么会钱财吃紧?到这个时候,你还想讹我?”
老李尖叫一声,耷拉下厚厚的眼皮,失声叫:“怎么会!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咱们帮里的钱都用在收购江南一带的赈灾粮食上了……”刚说完,就立即捂住了嘴,发觉不小心说出了帮中的秘密。
“啪”地一声,年羹尧重击桌面,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字。天晓得他最近和四爷昏天暗地的忙的就是江南赈灾的事情,全力以赴孜孜不倦之际,仍是感觉使不上力。老天保佑,今天才算让他发觉了事情始终不得掌控的真相!他要是放过这个名字,就不姓年!
复狠狠回身,撕裂着喉咙瞪着正想爬起的老李喝问:
“谁?快说!不把这人的名字说出来,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老李瞠目咋舌,第一次见到彻底爆发的男人,胆颤心惊,捂嘴摇头,又重新跪了下去,
“一码归一码。亮工,玉石之事,我有求于你,实乃我贪心所致。可是,你现在所问已涉及我帮秘密,我若是泄露了,等待的可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你我相识一场,别再逼我!”
“哼,生不如死的折磨?”重复他含混吐出的几个字,男人危险地靠近,铁腕箍紧猎物的咽喉,
“不要让我再重复方才的话!不说,你现在就去死!”
说完,手指用力,老李饶是一身武艺,却在失去了斗志和防备之后受制于人,脸皮被勒得发紫,嘴巴张大着嘶哑:
“疯了,亮工,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