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善良过于天真的年小蝶满以为这是一笔牺牲掉她母体为腹中生命换来的交易。但显然,她错了。错在疏忽狩猎者的老奸巨猾。十四王爷允祯的前车之鉴被遗忘。就像她理智时潜意识显示的那样,她和正在蹂躏她的这个男人是始终不可能站在同一天枰两端的。她根本上不了他的平台。这个平台叫欺诈。胤禛说的是我,而非朕。那就是在与她谈条件的时刻,他所代表的身份并非一个君王。
而建立在这场交易基础上没有被我们的男女主角说出口的条件却值得我们一提。毋庸置疑,小蝶是在向胤禛乞求,乞求他放过她腹中的孩子,乞求他对这个小生命网开一面,让他(或她)能够如期在这个世界降临,呼吸到第一口哇哇坠地后的清新氧气。胤禛呢?百分百明白她的意思,完全把握住她的心机。嘴上答应,但落到行动上,却是另外一回事了。相对于仍属少女年纪的她而言,他对男女之事并非生疏。在将蓄积在身体里压抑太久的渴望释放出来的同时,他也如他血液里骚动的渴望一般,表现出过分的侵略气息。撇去表里如一对她的饥渴不谈,私心里他还存着另一股龌龊的念头——想用这种方式叫她的孩子与她分离。换句话说,他竟是打算凭借暴力的手段剥夺孩子无辜的生命。
幸好天神并不都是恶毒的。尽管胤禛如此努力,可是他那深藏的念头依旧没有实现。
事后,当拥着由于过度疲乏而躺在他怀里睡着了年小蝶的时候,胤禛微闭的双眼睁开,侧着脸靠近她柔嫩的脸庞来回摩挲,同时伸出一根食指,弯曲着沿着她挺立的鼻梁一路下滑,一直到她仍平坦的小腹间停顿住。顿时,黑黢黢的乌云密布上那双冰冷的眼睛。他默默自语:“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障碍。即使有,或者已经发生了的……嗯……例如这个……”食指垂落,摊平手掌他放在她小腹上,
“小蝶……聪明如你……你也该知道……我不会让这个障碍……继续存在……”舔了舔嘴唇,对着她深深一吻,留恋地又吻了吻她耳边的碎发,才半支起身体,在床上半坐起来,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想到她的动作的生硬,想到她嘴角的冷淡,想到他灵魂出窍时她却侧过脸来忍住的泪滴,于是,他又变得忿恨起来。
伸出手抚摸上她光洁的肩头,他扔下誓言般的话语,“朕要得到的不止是这么多……你该知道……”他朝她依偎过去,正想再一次回味,不料这份兴致却被门外突然而来的喧扰打断。
“常喜,外边是谁?”他沙哑着嗓子,低得不能再低。咬着她耳垂,他的脸仍在发烫。还不想放开她的事实仍攫住他。牢牢把他占领。
“皇上,是……是……是西北大将军……有……有急事求见!”
年羹尧?胤禛心头咯噔一下,皱了皱眉,斜眼看了看床上仍在熟睡的小蝶,取过床边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吩咐常喜带年羹尧到前边的厢房等候。
屋外的年羹尧刚到,一身黑色便装的他模样显得十分焦急。
正当常喜打着千恭迎着要给他往前边带路,而他也正准备转过身的时候,崭新朱红色油漆的门框内忽然传出胤禛低低的声音。
具体说的是什么,年羹尧听不清,但隔着门框上朦胧的窗纸,和里边柔和的灯光,还有胤禛这边半天磨蹭的动作和方才柔和的说话声,任何有过经验的男人都会明白门里边方才正发生了些什么。
年羹尧闷声冷笑,带着嘲弄的表情随常喜转过身。待走到等候的厢房,喝完了常喜奉上的茶之后,又过了一会儿,还没瞧见雍正的影子,年羹尧不由着急。眯着眼斜视常喜,
“都说此地乃江南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嘿嘿,想必此地的知府巡抚们为此费了不少心思吧……不然……嘿嘿……”
下边的话他没说,但鬼精灵般的常喜立即懂了。拿大献殷情与讨好的目光眼巴巴地望了眼判断错误的男人,朝着他哈着腰一阵赔笑道,
“大将军,这你可真是看走眼了……嘿嘿……江南一带的女子再美,可也美不过一个人……”大将军……奴才给您磕头报喜了……”
什么?年羹尧两眼一瞪,人顿时呆住。
“小常喜,你是说……你是说……”
他忽然明白他的意思,脑中一片空白。脸跟着抽搐了一下,眼皮跳了跳,暗自深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座椅把手,重新举起茶碗,想假装喝口水,却是直到仰起手腕,却才发现茶水早已喝干。就像他和她的事情一般,过去了一样。
年羹尧这副不自在的模样落在常喜眼里,却被看成了过度喜悦的表情。而这份表情更加剧了小太监巴结的念头。他拎着手中的茶壶挨到年羹尧身旁,借着斟茶的机会打量了眼四周庄严肃穆的侍卫,凑到年羹尧耳边又小声细语。
“唉,为了这位天仙般的年妃娘娘,咱们万岁爷可算是费劲了心机……啧啧啧……大将军,您家这位妹妹可真是……啧啧啧……不好说哟……”
小太监一个劲摇头。
原本神情不好看的年羹尧的脸色一僵,挺着浓眉立即追问,问是什么不好说,在看到常喜欲言又止又微微忸怩的模样时,马上明白。伸手探进胸口,从里边捏出两根十足的金条塞到他手里,小太监的笑容遂迅速扩大。本来,此等阉人的命运就足够可怜。非男非女的身体注定了他们一旦离宫后的悲剧。因此,太监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贪婪就不足为奇。无法把握住自身命运的他们时刻在为自己今后的养老积聚着财富。关于这一点,连年纪不大,对胤禛一向忠心的常喜也不能例外。更别说别人了。
得到胤禛青睐以来,常喜一直表现得小心翼翼。就连讨要赏钱这种事也被掩饰得恰到好处,格外留意。他所巴结讨好的人可都是自个儿主子这边立场上的人,例如京城的十三王爷,故去的方不染钦差,京城税务司特使田文镜田大人,还有眼前的这位大将军。他小小的胆子还没大到把触角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去;打死他也不敢跑到八王爷面前讨钱。
现在得了年羹尧好处的常喜更是欢喜。不用吩咐,就添枝加叶地把一路上发生的事都朝这大将军娓娓诉说开了。当然,包括十四王爷允祯的事。絮絮叨叨的他是这样结尾的,
“本来嘛,大将军,您妹妹年妃花一般的容貌就无人可及,受到别人的青睐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唉,偏偏她吸引的人是……是……是……咱们万岁爷最忌讳的那一个……啧啧啧……所以说啊,年妃娘娘的选择就很重要啦……不过您不用担心,您瞧,您方才也看见啦,也听见啦……皇上对年妃娘娘的呵护……那真是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真是……啧啧啧……宫里那些女人……我看,没一个比得上的……”
“按你的说法,那十四王爷已被万岁爷制服喽?”咬着牙的男人打断了小太监的话。
“是呀,”常喜接口,“十四王爷一路随行,由慈宁宫太后派过来的侍卫白朗看护,此刻也正在这府上呢!”
“啪”地一声,年羹尧重重放下手中茶碗,力道之大动作之快把细声细语卖弄着小道消息的常喜吓了一跳。长在深宫,见惯了妇人阉人嘴脸的小太监哪里见识过这副临阵杀敌的恣意与凶悍?虽然胤禛也经常发怒,但阴沉的怒气却又与眼前年羹尧这种驰骋在疆场上拼搏的赳赳武夫的模样不同,说到底,胤禛的怒气是内敛低沉的,而年羹尧的则是对外扩张又直接表露,让人可以一眼看出的。
哆嗦着身体的常喜正在害怕,怀疑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惹这传说中的年夜叉不高兴,雍正姗姗来迟的步伐却是把他解救了。
瞧见胤禛的身影,年羹尧连忙躬身倒地叩拜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