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她还指望你多多‘照应’我呢!”
“真是还把你当小孩。”
“要不给你认个干妈吧?”
“‘干妈’?你看我用得着吗?”她躺在床上:“你还是让我清爽些好。”
我磨了她一晚,跟她讲《呼啸山庄》,她对我说她不喜欢,她喜欢《简·爱》。
“哎,帮我出去买点礼物。”我唠叨她。
“给谁买的?”
“我一个同事结婚。”
“你看送什么?”
“随便,价码上得了桌面就行了。”
“那哪能?”
“有什么不能?你们关系不是一般地好吗?如果是这样不就是看你的价码吗?”
“你老是那么兴师动众,为不必要的事搞得自己疲惫,也不管自己是否真的在意,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这种性格不好,”她放下折叠的衣服,抓住我的手臂:“你一定要改。”
这个孩子,说出这样严肃的话,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她才是兴师动众呢。我朝她微笑:“哎哟,你想哪去了?”
回去的时候赶上了下雨,雨水打着车窗“扑棱”作响。我把头倚在车窗上,冰冷的玻璃贴在我的头上,我还是困了,竟睡着了。
不能再思考什么,不想再想念什么,就像歌里唱的,因为不知道想念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醒来时王菲还在唱着歌,电子旋律沉醉在自己的颓废中。我不能融进去,却云里雾里,不知道是睡后的感觉,还是王菲的声音。我换了姜昕的。
杨叶今天结婚,她是我在这个新环境里相处最多的人。高中毕业并不影响她业务的领先。难得活泼而单纯的女子。
很想穿红的,冲冲身上积聚已久的阴郁,很久没有穿这个颜色了。余晖说白色的女子总能让人觉得距离却值得亲近,红色却太喧闹,虽然热烈却咄咄逼人。选了件红色呢衣,抹上鲜艳的唇膏,黑色短靴,独立、干练的感觉,不肯屈臣,不期望亲近,对孤僻纵容。
杨叶夫妇在酒店门口接待来客。天冷,杨叶套了件白色的呢衣,白色的纱裙拖到地上。撒了金纸的头上插了朵百合,想到余晖喜欢的颜色,纯洁的新娘。只有足够纯洁才可以做新娘,可我只喜欢红色和黑色。新郎新娘周旋于每一个餐桌,向客人敬酒,我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啤酒,祝他们白头到老。
我吃了很多,突然很饥饿。胃里很满,可还是不能停止把食物往肚子里面送,直到疲惫不已,有呕吐的感觉,对着食物我总是不能自持。
感到脸上很烫,吵闹声使头脑有眩晕的感觉,我坐到楼下的沙发上休息,酒店大厅人来人往,服务员拖着盘子为难地绕过挡路的人。我分明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闪进卫生间,准确来说,是一个后脑勺,那后脑勺的侧影闪过我的视线,我站到卫生间门口等待那个影子再次出现。一个男子出来,我看到他的眼神,带着微笑:“这个人喝醉了。”天知道我今天只喝了两杯啤酒,可我接受到了他眼神的劝戒,为刚才颠倒的做法感到愧疚。我说:“我看错人了,看错人了。”他说:“没关系。”我可以活得很好,离开任何在意的东西在任何一个陌生的的环境生活,并且活得很好。
可当我在沙发上坐定,我看到那个后脑勺再次经过我的视线,上了楼。我踏了两下地面还是尾随上了楼。他显然是杨叶的亲戚,不久以后我听到杨叶叫他“哥”。我看到他转身,朝我笑了笑,我感到自己的失神,赶忙低下头,心中竟对这张已知本来就该陌生的脸感到失望。
我看到我站在酒店门口,那个熟悉的后脑勺站在马路对面,然后我看到他转头,余晖向我走来,对我说:“落泽,我们该走了。”然后我就随他走了。走到路口,红灯亮起,我说:“你看不能走了。我困了。”
绿灯亮了,我还是说:“你看不能走了。”这样癫狂的景象只能在睡梦中出现。现实中,即使在我头脑最为清晰时我也不能分辨为何当时我会说“不能走”。是我太困了,不与路灯有关,还是我脑海里只留有所有灯警戒的意义,而不能分清红与绿的差别。所以我困了。
我问杨叶:“你怎么有个哥哥?”
“哥哥?”
“就你结婚那天,那个……”
“哦,你那是我姑家的,表哥。”
“怎么问他?你们认识?”
“不是。就是有点眼熟。”
“秦远,他叫秦远。要不我介绍你认识认识?”她调侃。
“说什么哪?”
“我也希望你早点找个人疼疼自己。真的,”我看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男朋友。你总给我一种‘孤苦无依’的感觉。”
“‘孤苦无依’?我有那么惨吗?你当看武侠小说哪?没有男朋友怎么提啊?”我心里一阵悸动,仿佛看到四年前阿土的样子,我朝她微笑:“想得真多……随便抓一个还不如独自活着的好。”
去了一趟超市,买来一大堆饼干、泡面,一次买好,免得再上街,天下最让人不能忍受的事莫过于逛街和解释了。想到杨叶的“孤苦无依”,不禁笑起来,想到她那句“希望你早点找个人疼疼自己”,想到大学时笑女子由盼望一个相爱的人到盼望一个自己爱的人或者一个爱自己的人再到一个能凑合着过的人的转变,想到自己依然不肯违背天真时的期待,倔强地以为自己只会接受理想中的事物,知道自己感激却不能认同很多人的想法,感激他们的祝福,因为他们已经将他们理解中最好的祝福给了我。
打开门时看到阿土在房间里喂“老爷”吃东西。
“真是罕见,以为要见你只能自己去找你呢。”
她笑笑不理睬我,继续和“老爷”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