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馆的全体人员均被告知收拾行李,付清账单,准备在几小时后离开英国。
你我都不要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任何人。过了今晚,我就会回德国,你留在这儿跟你的哥哥一道生活。人们都认为这场战争不会超过几周时间,至多持续几个月。一旦战争结束,如果我们都还活着,就把这一幸福的喜讯通告世人,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万一我们活不过这场战争,哦,老天,就请让我们像夫妻那样共度一晚吧。
我爱你。
W。
又及:德国在一小时前入侵了比利时。
茉黛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私下秘密结婚!不让任何人知道。沃尔特的上司仍然会信任他,因为不知道他跟敌人结亲,他也可以带着荣誉和尊严作战,甚至能在秘密情报部门工作。男人会继续追求茉黛,以为她仍待字闺中,她对此完全应付裕如,因为这些年来她拒绝了一个个求婚者。他们要分居两地,直到战争结束,最多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菲茨打断了她的思绪:“他说了什么?”
茉黛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她不能向菲茨透露任何情况。那她该怎么回答他的问话?她低头看着深米色的信纸和上面端正的字迹,目光落在那句“又及”上。“他说,德国今天上午八点钟入侵了比利时。”
菲茨放下手里的叉子。“这么说,终于还是发生了。”这一次,连他都显得震惊不已。
赫姆姑妈说:“小比利时!那些德国人恃强凌弱,我觉得他们是最可怕的恶棍。”接着她又一脸疑惑地补充,“当然,冯?乌尔里希先生不能算。他很可爱。”
菲茨说:“英国政府礼貌的要求就到此为止。”
“简直是愚不可及,”茉黛悲哀地说,“成千上万的人会在这场无人想打的战争中遭到屠杀。”
“我还以为你会支持战争,”菲茨争辩道,“毕竟,我们会保护法国,它是英国以外唯一一个真正民主的欧洲国家。而我们的敌人将是德国和奥地利,他们选出的议会事实上毫无作为。”
“但我们的盟友将会是俄国,”茉黛恨恨地说,“因此,我们就是为了维护欧洲最野蛮、最落后的君主政体而战。”
“我明白你的意思。”
“大使馆的全体人员都被告知收拾行李,”她说,“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沃尔特了。”她把信随手放在一边。
可这并不奏效。菲茨说:“我可以看看吗?”
茉黛僵住了。她不可能把信给他。他不仅会把她锁在房里——如果让他读到“共度一晚”,还会拿上杆枪射杀沃尔特。
“可以吗?”菲茨又问了一句,伸出手来。
“当然。”她又犹豫了一秒钟,才去拿信纸。但在最后一刻她灵光一现,打翻了自己的杯子,咖啡都泼在了信纸上。“天啊,该死。”她看着咖啡模糊了蓝色墨迹,心里顿时轻松许多。
格洛特走上前来收拾残局。茉黛假装帮忙,拿起信纸折叠起来,确保没溅到咖啡的那些字也沾上水湿掉。“真对不起,菲茨,”她说,“不过上面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没关系。”他说,又继续去读报纸。
茉黛双手发抖,只得放在膝盖上掩饰过去。
这不过是个开始。
茉黛想单独出门十分困难。像所有上流名媛一样,没有陪伴她不能去任何地方。男人用这种习俗假装他们是在保护女性,但实际上不过是一种控制手段。在妇女拥有选举权之前,这种陋习无疑会一直持续下去。
茉黛成长中的半数时间都在想方设法挑战这一规则。她不得不偷偷溜出去,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是相当困难的。尽管只有四位家庭成员住在菲茨的梅费尔宅邸,但房子里随时都有至少十一二个仆人。
而且,她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外面过一夜,那就更难了。
她开始小心翼翼实施她的计划。
“我头疼,”午餐结束时她说,“碧,请原谅,我晚上不下来吃晚餐了,好吧?”
“当然了,”碧说,“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要不我把拉斯伯恩教授叫来?”
“不用,谢谢你,没那么严重。”不太严重的头疼通常是来月经的委婉托辞,听了这话,人家也就不再往下问了。
至此,一切还算顺利。
她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按铃叫来她的女仆。“我要上床睡觉了,桑德森,”她按照早已想好的那一套说道,“我可能整个下午都呆在屋里。请告诉其他仆人,任何情况都不要来打扰我。我会按铃让人送晚餐盘,不过这也说不准,因为我觉得好像要睡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