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那样通透的一个人,在官眷找上门表忠后,都帮她赛选了好几个官家女子。
“筝儿,莫怪为娘,为娘知道你和殿下情意笃重,但殿下将来是九五之尊,今日那些大臣能敬重你,明日也会因殿下无子嗣弹劾你。殿下是你的夫,却也是天下人的太子,你们注定不能像一对平凡夫妻一样,你明白吗?”
秦夫人的这些话犹在秦筝耳畔,她心底是抵触乃至厌恶的,但她现在也在一个掌权者的位置,知道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
这些东西,终究是横在她和楚承稷之间,无法规避的。
哪怕现在粉饰太平,把这问题压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往后还是会出现。
能让她烦闷成这般,楚承稷稍作思量,便猜到秦夫人肯定不止说了希望她为他诞下子嗣的事。
这种事,三百年前也出现过。
没想到,三百年后,仍是如此。
他问:“阿筝怎么答复的?”
语气依然是平静的,但就是太平静了,才让人莫名不安。
秦筝斜他一眼,他手还按在她肩头,她起不来,便抬手抓住了他领口,将他整个人拉低几分:“我迄今没有身孕,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那些臣子倒是聪明,折子都往我这儿递,又派人去游说我母亲,你说我要如何答复?”
楚承稷说:“猜不到,想听听。”
明明已经对这个人再熟悉不过了,但有时候秦筝还是会觉得看不透他,比如现在。
她都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意自己同意给他纳妾,还是不在意。
似乎很难有什么事让他有情绪波动。
心下不由得有些恼火,秦筝铆足了劲儿一把推开他,走到书案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封自己苦恼这事时就写好的契书:“我同你说过了,我来自一千年后,我们那个时代,是一夫一妻的制度,夫妻要对彼此忠诚,不能背叛彼此的感情,简而言之,不能存在妾室什么的。”
说到这里,她又瞄了楚承稷一眼:“你自己说过,以后只有我一人的,这封契书,你签一下?”
秦筝恼火了好几天了,只是前些日子他忙得脚不沾地,她没时间同他说这事,便也以公务繁忙为由,一直压着奏请给楚承稷纳妾的折子没批。
楚承稷接过她递来的契书,对于她这样的做法,心里其实是满意的,但看清契书上的条款后,瞬间脸都绿了,一字一顿道:
“乙方若同其他女子男子发生不正当关系,凭此契书可为和离书,名下所有土地,当分与甲方一半。二人若孕有子女,子女归甲方所有。甲方秦筝,乙方楚承稷?”
秦筝对自己提前准备的这张契书很满意,只要一封和离书什么的,那也太亏了,她拼死拼活帮着他一起打江山,今后他要是有新欢了,自己就只能收拾包袱走人?
再怎么夫妻共同财产也得均分。
看着她颇为自得的模样,楚承稷努力维持着心平气和:“阿筝要不要再仔细看看,这契书上写了什么?”
秦筝重头到尾瞅了一眼,恍然大悟:“你现在叫楚成基,我上边写的是楚承稷,确实不够严谨,你等等,我重新誊抄两份!”
楚承稷按了按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这封见鬼的契书就不该存在,“何为同男子发生不正当关系?”
秦筝已经提笔开始抄写:“这不为了严谨么,在我原来生活的那个时空,历史上就有不少皇帝养男宠……”
“够了!”楚承稷拽掉她手中的笔,看着铺在案上的那两份格外扎眼的契书,直接放到一旁的烛台上一燎就点燃了。
秦筝还想去抢救一下,却被人单手按着肩膀坐在了梨花木椅上,楚承稷垂眼看她,平复了几许呼吸,才让自己表情不那么吓人:“是我的疏忽,这件事就不该让你去处理。”
说实话,这还是秦筝头一回见楚承稷这般生气,她想着那张契书上为自己谋取的利益,挣扎再三,做了一点小小的让步:“回头我把男子去掉?不写那两个字?”
楚承稷却不理她了,直接在案上的折子里翻找:“上奏让你给我纳妾的几封折子在哪儿?”
平和的语调却像是一把尖刀,即将要从头顶劈下来。
秦筝吞了吞口水,没来得及出声,就听楚承稷凉薄道:“找到了。”
语气要多森然有多森然,秦筝都有点替上奏的那几位官员脖子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