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坚的话,李青山面色大变,险些坐不稳。
萧坚又继续说道:“宁王殿下命小人传来口信儿,时局变幻莫测,望大人珍重。”
李青山抬起手,用广袖擦了擦额头,面前的这位幕僚李青山从未见过,虽然宁王信物不会有假,但防备一番总是好的。
李青山故作惊疑,说道:“太子殿下春秋大好,宁王殿下怎能如此推断?况且本官身处洛城多年,早已远离京城,能在这里造福一方百姓,已是心满意足,再无贪恋。”
李青山说完,仔细观察着萧坚的神情,见对方只是微微一笑,除此之外并无表露,但再开口说的话,便没有之前那般平和了。
萧坚说道:“殿下既然派在下前来,自然有殿下的用意。贵府与宁王一脉同气连枝,此等大事,又岂容有半分差错?即便李大人丹心一片,不想打算,也别忘了贵府的二位公子还在京城做官,难道大人也不替两位公子打算打算吗?”
李青山沉默片刻,大致相信了萧坚的身份,他沉吟道:“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殿下只说了这么多,旁的不曾吩咐。”
“说来惭愧,老夫久居洛城,消息闭塞,既然阁下适才也说,李府与宁王府同气连枝,就劳烦阁下点拨一二,也好让老夫有个方向。”
萧坚又是一笑,几乎没有思考便答道:“太子这一薨,陛下便再无嫡子。其余皇子皆是庶出,中宫无亲子,虽然过继了皇子,但八皇子的生母出身低微,眼下贵妃娘娘膝下孕有三位皇子,其中两位已经成年,二皇子又是诸多皇子中最年长者,贵妃一派,看起来风头正劲。不过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本朝曾有过外戚乱政之事,不过百年光影,相信陛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贵妃娘娘虽然出身尊贵,可母家势力太大,三代之中已有数位位极人臣……这一点连在下都能想到,陛下自然也不会忽略。陛下膝下皇子众多,特别是几位齿序行末的小殿下们,各个天资聪颖。陛下龙体康泰,大可慢慢等待这几位皇子长大成年,再做定夺。”
李青山点了点头,萧坚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太子乃国本,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坐不住跳出来,请陛下将册立新太子之事提上议程。据在下所知,二皇子眼下的呼声最高,威望也盛,又有几次组织赈灾的威望在,他的赢面依然最大,可是……他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李青山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废黜太子亦是燕国的“惯例”,当今的圣上就是前朝的第三任太子,如果陛下也效仿前朝……那这金龙宝座最后花落谁家还真是个未知数。
萧坚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啊,李大人,你还要是掂量清楚了,保重。”
“多谢,老夫明白了,请转告宁王殿下,李府一脉会慎重行事的。”
“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阁下请留步,远道而来还是休息一日再走吧。”
“多谢李大人美意,只是在下还有要事,耽误不得。”
……
送走了萧坚,李青山独坐书房思考了半个时辰,然后裁了两张信纸,写了两封一模一样的家书,派了两名家丁快马送往京城。
信是写给李青山在京城做官的两个儿子的,李青山的长子在户部任职,这是李青山最担心的,世人皆知户部尚书乃贵妃一派,李青山很担心自己的儿子被迫站队,小儿子在一家清水衙门,倒是不必担心。但只叫回长子,定会惹人猜忌,在信中,李青山称自己染了恶疾,恐时日无多,命两个儿子速速归家,见父亲“最后一面。”
夺嫡之事万般凶险,就连身处权力中心的宁王殿下都不敢押宝,李青山就更不敢了。
他思索再三,总算是想到了一条良策,也是最合理的避开祸事的借口。
家丁送走家书后,李青山又写了一封文书,书上说:自己近日倍感不适,需卧床治疗一段时日,无力主持府衙大事,现将府衙诸事交给……
李青山想了想,写下了钟萧廷的名字。
此一时彼一时,从前李青山处处提防着钟萧廷,但如今太子薨逝,贵妃一派风头正劲,李青山不敢违背宁王的意思,但他也并非甘做棋子之辈,即便不能站队,也要适当释放出一些善意。
把府衙大权暂时交给身为洛城同知的钟萧廷,户部尚书的女婿,合理合法。
此计一石三鸟,一来不违背宁王的意思,二来也避免被迫站队的危机,三来又心照不宣地向尚书府,贵妃一脉释放了足够的善意。
日后,即便贵妃一脉不成了,也牵连不到自己。万一成事,有了这件事,李府也不至于被“清算”。
李青山很满意自己的部署,待墨迹干透,命人送到府衙交给师爷,盖上大印发出去。
当天夜里,钟萧廷便收到了府衙的文书,看完上面的内容后,钟萧廷冷笑一声,目光阴桀,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少了李青山这个与林府交好的顶头上司,何患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