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中相拥而立的两人不看他,云彩在天地间颠倒逆转,阳光穿透蔚蓝天空与雪白云层于风中映射的色泽令人目眩神迷。
世界向祂宠爱的孩子张开迎接的臂膀。
坠落。
仿佛生出隐形羽翼的坠落。
思绪在撕扯的风声中模糊不清,眼前的光景模糊成看不清的色块,凉意从指尖蔓延进血管脉络,耳鸣嗡嗡,有一个瞬间,太宰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
系在手臂上的丝带也在下坠的过程中一点点脱落,深蓝色泽从余光中溜走。
太宰治下意识地抓了一下,嵌合在他指缝中的另一只手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指根,环抱在他背后的手收紧些许。
“好玩吗?”风声呼啸间,温热的呼吸抚在太宰治耳边,是谁在小声和他说话,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牵着他的手松开了,转而环住他的脖颈,衣料摩擦的声音被风声掩盖,太宰治眼前一花,鼻尖蹭到柔软的触感。
“我得垫在你下面才行。”他听见轻轻的笑声,自胸腔的震动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来。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埋在那人的胸口,鼻尖满溢冰雪凛然的气息与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非常特别的气味,混着一丝和他如出同源的白桃香,是浴室里那瓶两个人都喜欢的沐浴露的香味。采购的时候碰上打折,他和山吹律理很开心地买了好几瓶回家。
海风的腥味逐渐占据了周围的空气,太宰治看不见,只隐约听到海鸥被惊起的拍打翅膀声,海浪翻滚的动静越来越大。
要掉到海里去了吗?太宰治想。
他知道海水的味道,又咸又苦,呛在口鼻间有强烈的刺激感和辛辣感,眼睛也痛得睁不开,难受得要命。
溺水而亡是好痛苦的死法,他不想要。
伴随水花溅起的巨大嗡鸣,冰冷的海水没过太宰治四肢。
从高空入水明明会被海面打得很疼很疼才对……太宰治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垫在他身下的人轻柔地卸去了全部力道,搂住他脖颈的手抬起来,托住太宰治的脸。
冰凉的呼吸从薄唇相接的位置渡入咽喉。
为他渡气的那个人好从容啊,抱着他一点点往上游,毫无狼狈的模样,甚至是轻松写意的。
她一定经历过很多次比这危险得多的游戏,百无聊赖地玩着,游刃有余地照顾他。
没有山吹律理他现在一定就要死了,可没有太宰治,她却依然能活得很好。
是谁需要谁……
是谁离不开谁……
缺氧让太宰治脑袋昏昏沉沉的,山吹律理捏了捏他的后颈,似乎在对他说:“睡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完全没指望他做任何事么……太宰治想着,意识逐渐沉沦进一望无际的黑暗。
山吹律理垂下眼帘瞥了瞥安静地闭着眼睛的太宰治,唇边溢出细碎的泡沫。
这就是两个人和一个人的区别吗?她想,如果没有太宰治她一定懒得找歇息的地方,随便辨认下方位一路游回东京也是简单事。
赶路是件蛮无聊的事情,因为意外被迫空降到海里还要一路游回岸上,这一天对她一定是糟糕的体验。
山吹律理现在却很愉快。
她头一回尝试带人跳海。山吹律理很喜欢从高空坠落的感觉,却很少有人愿意分享她的快乐,即使少数不畏惧高空的人也不愿意在将生命全然交付给她的情况下坠落。
“不让我带着跳,怎么能称得上是分享?”山吹律理心想,“都说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为什么不把自己全部交给我?”
畏惧高空还是畏惧深海?有她在,明明什么都不用害怕。
果然太宰是最好的,沉进海里也没有惊慌失措地闹腾,要他睡就乖乖的睡了,值得再给一个亲亲作为奖励。
“直接游回去也可以,但长时间泡在海水里太宰会感冒吧?”考虑到自己柔弱的男朋友,山吹律理带着太宰治慢慢游向一座无人的孤岛。
“嗤。”
火柴噼啪燃烧的声音与融融暖意蔓延在空气里,火光照在眼皮上,太宰治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睛,一团赤色的火焰映在他视野中央。
火焰上方烤着两条用树枝串起的鱼,托着腮转动烤鱼均匀烤制的黑发少女哼着单调的歌谣,指尖轻快地打着拍子。
“你醒了?”山吹律理听到悉悉簌簌的动静,伸手摸了摸太宰治的额头,“没有发烧,衣服也烤干了。饿不饿?还是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