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营业时间从黄昏开始。
在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陆续有零星的客人推开门扉,风铃应和血一样红的夕阳,叮叮当当一路摇晃至弯月似镰的午夜。
相较夜晚的热闹与喧哗,清晨的酒吧冷冷清清,只有一位穿黑白制服的青年站在酒柜前清点库存,将洗得透亮的酒杯一一摆放整齐。
“她今天会不会来呢……”奈特自言自语,“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欧洲的局势陷入胶着,一部分留守横滨的成员被安德烈·纪德调往欧洲支援,身为狙。击。手奈特本也在调动范围内,他却主动要求留在横滨。
“你确定不回来?”安德烈·纪德在电话中不解地问,“他们争名额争的头破血流。”
Mimic里净是一些求死的人。成为战场弃子、再无法回归普通生活的他们,活着只是如行尸走肉般的痛苦,死亡是渴望已久的解脱。
他们乐得和港口Mafia闹起来,不管结果如何,总归要么是如愿以偿地死去,要么将胜利的果实捧给他们的女主人,怎么想都期待得不行。
“我还是更想留在横滨,留在她身边。”奈特说,“在横滨未必没有完成夙愿的机会。”
“随便你。”安德烈也不勉强,他意有所指地问,“你小子,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我劝你趁早放弃。”他没等奈特回答,自顾自地说,“第一眼看不上的,她不会再看第二眼,没机会的。”
“我没有妄想过不该想的事情。”奈特苦笑着说,“我们是注定会死去的人,她是能得到幸福的人,我怎么会阻拦她的路途?”
“你最好是。别做多余的事情。”安德烈忙得很,没有时间继续闲聊,很快挂了电话。
“多余的事……我要做的怎么会是多余的事?”奈特低声说,“我必须留在横滨,必须留在她身边。”
只有这样才能……
“能带给她幸福的不是我。”他的声音哑在嗓子里,“也不会是他。”
奈特闭上眼,养在暗处的“信鸽”传来的消息回荡在他脑海中,冰冷与炽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四肢百骸中冲刷,久违的怀抱信仰的冲动主宰了他的思想。
“我有必须完成的事情。”他望向被指甲刺破血肉模糊的掌心,“knight该做的事。”
骑士,为女王扫除阻碍之人,守护的天性诞生杀戮的罪行,执着,无畏,甘愿赴死。
流水哗啦啦冲刷发白的伤口,奈特拧开酒精直接泼到掌心上。无视手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他重新戴好雪白的手套。
酒吧窗台边放着透明的花瓶,嫩黄色的山吹花绽放在最美的时刻,奈特却知道,它的花期快过了。
花在即将凋零前开得最美。附近的公园种着大片山吹花,四月到六月都是观赏它的时间。
今天是六月三十日,山吹花即将谢幕前盛绽的一天,山吹律理生日的一天。
“我的生日?六月的最后一天。因为父母皆不详所以没有具体的日子,我自己选了这一天。”
奈特记忆中的女孩坐在窗沿边,小腿垂下一晃一晃地说:“在山吹凋谢之前,为我庆祝吧。”
在来横滨之前都是他们一起庆祝的,开篝火晚会,喝酒烤肉,围着火焰跳舞……她不吃东西,抱着酒瓶高兴地喝,看着篝火边歪歪扭扭跳舞的男人笑。
烤肉撒上孜然烤得滋滋冒油,香得人口水直流。奈特烤完了肉,拿着烤串走到喝酒的女孩旁边,斟酌语句想劝她吃点东西。
斟酌了半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肚子的话吞吞吐吐,直到烤肉冷得不能吃了,他也没勾起山吹律理的兴趣。
Knight是守护角色,忠诚执行任务,沉默听从指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改变山吹律理处事习惯的资格,万一她厌恶他的指手画脚怎么办?
不想被她厌恶,就这样吧……奈特默默吃完了冰冷的烤肉,问山吹律理饿不饿。
“我打了葡萄糖。”山吹律理摇摇头,“喝酒吗?再开一瓶伏特加吧。”
他陪她喝了很久,她喝得醉醺醺的,拉着他的手跳舞,赤焰的火光照在她被酒染湿的金眸上,令他惊心动魄。
能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就好了,他在火焰边怔怔地想。
常识缺失的女孩,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她只要一直保持做自己就好了,由他来慢慢适应。
奈特跟着山吹律理从欧洲到博多,又从博多来到横滨。
她认识了一些人,奈特为她交到朋友而开心,但看她我行我素的模样,又觉得她不必为任何人改变自己,无论是好的改变还是不好的。
太宰治这个名字,一开始本不值得奈特在意。
他承认太宰治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对山吹律理心血来潮的恋爱游戏抱着极为纵容的态度:她能开心就比什么都好,麻烦的收尾工作全部交给他来做吧。
那是平常的一天,奈特在作为据点的酒吧工作。他早早准备好了加冰块的马丁尼,只等她来。
“晚上好。”山吹律理坐在吧台边,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突然问奈特,“你吃过蟹肉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