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能保证,我若认了罪,陛下会网开一面赦免我的族人?”王振质问道。
“王世子都替您求情了,陛下也答应了,君无戏言,难道陛下还会反悔不成?”内侍道,“三位大卿与一位指挥使中只有刑部尚书为您主持公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陛下可以扶持他上位,也可以将他撤下,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所以王公应与不应,都不能改变什么,应了,兴许还可以赌上一赌。”
王振于是闭眼,将手中的御酒一饮而尽,“这是最后一次,”旋即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叩谢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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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老王,走那么快做什么?”狱吏气喘吁吁的上前,看着样子似乎是跑着追上来的。
王七便停下脚步,勾着狱吏的肩膀,低头先他一步问道:“你适才带的是什么人,瞧他身上穿的贴里,还绣着过肩麒麟哩。”
“宫中的大人。”狱吏回道,“拿着陛下的金牌呢,孙大人今日又不在刑部,谁敢阻拦呀。”
旋即又盯着一旁穿狱卒吏服的人疑道:“你身后这位仁兄。。。我怎没见过。”
被狱吏盯着的人旋即拉低着头,牢中的光照十分黯淡,故而看不清人脸,只得瞧见身姿略微单薄了些。
“新来的,都知道夜巡是最折磨人的,这不,大人让我带着历练历练。”王七笑眯眯回道。
将至牢门口,狱吏止步,“你先走吧,里头那位大人我一会儿还要领他出来呢,回头请你吃酒。”
“哟,发迹了?”王七用手背轻轻推了一把狱吏的胸口。
狱吏笑了笑,掂了一下厚重的钱兜儿,“你只管吃酒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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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英武殿——
“皇爷,锦衣卫指挥使胡文杰与左右都御史、大理寺卿、刑部尚书求见。”高士林入内道。
“传。”皇帝挥了挥手。
四个红袍与一穿飞鱼服的武官进入大殿中,手中各奉着已经定音的案卷与供词。
“陛下,王振一案已经水落石出,王振对勾结晋王一事供认不讳。”胡文杰上前道,“请陛下御览。”
高士林代为接过供词转呈皇帝,“皇爷。”
皇帝仔细浏览了一遍,供词上还有王振的手印,“诸卿辛苦了。”
“为陛下与国朝,是臣等的本分。”几人弓腰回道。
判决未下,皇帝拿起一只笔沾了沾红墨,犹豫的问道:“这判决,该当如何下呢?”
“王振身为中军都督勾结藩王图谋不轨,应严惩不贷。”左都御史回道,“以儆效尤。”
“陛下不可,”刑部尚书孙万诚开口阻拦道,“王振是建国之初的十大功臣之后,亦是有功勋的将领,在军中颇有威望,固然有罪,却不至极刑,其族人也应当施恩,方不寒功臣之心。”
“功是功,功过不相抵,他以恩荫入仕,受家族荣耀,又以军功至如今越国公的公爵之位,已然享受了功带来的荣耀与地位,如今有过,岂能拿往日的功来抵,谋逆之罪乃十恶之首,若能因功抵谋逆之罪,便会让后世的功勋之臣都以此为先例,轻生不轨之心,因而臣请严惩。”
孙万诚反驳道:“若因有先例惩罚轻而生不轨之心之人,足已说明其忠心可疑,这不就是像那墙头的草一样,风往哪边吹,它就往哪边倒吗?这样心思不纯的不忠之人,留于朝堂作何用?”
“孙尚书,你。。。左都御史被这暗讽的话怼得满脸通红。
“孙尚书莫不是从前也曾受王振之恩,作为司法官,岂可忽视律法当着陛下的面而为罪臣开脱呢。”右都御史从旁道,“之前审案时孙尚书就多有辩护,到最后还不是那王振亲口招供,戏耍孙尚书白忙活了一番。”
“孙某从不与任何人开脱罪责,也不会因私废公。”孙万诚挺直腰杆道,“辩护只因罪人喊冤,做为法官,岂可忽视。”
然就在他们争论时,皇帝却已经将判决写于纸上了,最后搁下笔盖上印玺,仔细审查了一遍,不禁道:“王振下狱之时,就已有人在朕跟前与之求情了,王振作为老将,也是朝廷的肱骨之臣,门生故吏数百,却无一人求情,朕左右都想不通,后来才明白,所谓树倒猢狲散,亦不过如此,可叹朝臣如此之多,这满朝的文武竟还不如一未及冠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