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适才你说的菜名,一样来一个。”赵希言道,旋即又加了一句,“都要趁热上,凉了丝毫都不要。”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领了命,便识趣的从楼内退出,顺便将门也给二人带上了。
原先呼啸的寒风,在二人登楼后渐渐停止,从长廊俯瞰,扬州城的万家灯火,不似京城那般密集,湖水环绕,偶尔可以闻到从湖面飘来的水雾气息,一条条灯火通明的画舫游湖经过。
楼下的屋檐又添了几盏灯笼,晋阳公主站在长廊上,眼里有无数闪烁的灯火,一阵风,扬起挂在顶楼的长幡,四条随风起舞的长幡,分别写了四句诗。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赵希言走上前,“看来这店家,也是个有故事之人。”
良久之后,伙计端来一盘盘热腾的菜,最先上的是一碗藕粉,盛在瓷碗内,质地极轻,无色呈透明状。
随后便是碎金饭,伙计又开始介绍了起来,“这碎金饭,相传是炀帝下江南时带来的,传至如今有数百年的历史了,祖传的手艺,数我家店最是火,一般客人来小店,必点这一道菜。”
煮熟的米饭加鸡蛋翻炒,发出诱人的香味,又因色泽金黄,故名碎金饭,赵希言尝了一口藕粉,入口即化,味道十分清淡,并没有伙计吹嘘的那般,待伙计走后,他便问道:“爹爹不爱吃这种清淡的东西,不过母亲应该会喜欢的,那伙计八成是吹嘘的。”
“殿下都多久没有和陛下坐在一起用膳了……”晋阳公主回道,“如今为皇子,怕是一次皇子该行的视膳问安也不曾吧?又怎知陛下如今的喜好。”
赵希言便摸了摸戴唐巾的脑袋,“宫里太闷了,想想之前我被关在内廷,再回去,岂不要吐了。”
“那今后怎么办呢?”晋阳公主为其添了一小碗碎金饭,“今后,那里会是殿下的家。”随后送到赵希言跟前,又道:“扬州的碎金饭,我听伴伴说过,流传了数百年,很是有名。”
赵希言便用勺子舀了一口,心思本就不在吃之上,“偌大个宫殿,我一个人居住自然会感到烦闷,可若是有人陪同,那就不一样了。”
听到赵希言的话,晋阳公主便道:“你知道先帝为何如此喜爱齐王么?”
说到齐王,齐王的两个子嗣在战后便不知所踪,赵希言寻遍整个京城也不得踪影,齐王被废之后,从宗室中彻底除名,其子嗣也丧失了继承权,更是在李皇后掌权之时,被剥夺了身份,幸得赵希言庇佑,只被软禁了起来,之后燕军闯入内廷,两个孩子却悄然失踪。
于是赵希言将疑点放在了自己的父亲身上,保留皇室身份的汉王没有被除,而两个已经不可能继承帝位的已废庶子却不见了踪影,这于理不合。
赵希言想了想,“齐王坦荡,若为人君……”
赵希言刚一开口,晋阳公主便摇头否认了,“在齐王娶妻之前,齐王是以仁孝在众多皇子中深得陛下宠爱,问安视膳,止奉朝请,二十年来,无一日缺,彼时的齐王,幼聪慧,先帝自中年便有疾缠身,亦是齐王侍奉左右,祈福尝药,从未敢怠慢。”
赵希言当然知道,皇帝的偏心不会没有理由,“母亲说过,少年人应有的天性,就像草原上的鹰,不该拘束于小小的宫城里,齐王这些,想来是他生母所教。”
晋阳公主点点头,“齐王赢在了母亲的教导上,又是掌权后第一个皇子,于是顺利的讨得了皇帝的欢心,但他也输在了自己的母亲上,庶出的身份。”
赵希言明白了晋阳公主的意思,“待将母亲接回京师,我会做一个孝子的。”
知道赵希言脾性倔强的晋阳公主伸出手轻轻压住赵希言的手背,似想告诫什么,“小言……”
吱!
门忽然再次打开,伙计将剩余的菜品一一上齐,晋阳公主便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要说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赵希言瞧了一眼,“怎少了一道菜。”
伙计捏着双手解释道:“少了一道盐水鹅,小店需得保证食材新鲜,方后厨挑了一只肥硕的公鹅,准备宰杀时,一只母鹅忽然从笼内撞出,啄伤了宰杀的厨子,后母鹅哀声不断,这两只鹅本为一对,掌柜见之,心生怜悯,又得知点这道菜的客人,也是一对有缘人,于是让小的来与两位客官商量,客官若心慈,放其一条生路,今日的菜,小店便全免了。”
感到新奇的赵希言没有发怒反而笑了笑,“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倒是听过有雁双飞不离不弃的,没有想到鹅也会如此?”
“一看爷就金贵之人,不曾与这些牲畜打交道,小的是扬州人,幼时为人养鹅,常见成双入对,且通人性,依小的看,如今的达官贵人朝三暮四,偷养外室不说,还宠妾灭妻,这德行还不如一只牲畜呢。”伙计转着眼珠子回道,“好人家可不多了,若是遇上了,可得抓紧机会不是,有句诗怎念来着,常听扬州的读书人站在画舫上吟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