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言盘坐在坐榻上,连看奏本的姿势都与皇帝相差无几。
“你爹爹不在。”赵希言直白的回了一句。
赵瑞攥着紧张的小手,盯着那桌上的糕点入了神。
赵希言瞧见,便又想起了父亲,若是此刻在这儿批阅奏疏的是皇帝,见到可怜巴巴的幼子一定会命人拿来许多糕点果脯吧,毕竟自己幼时也没少遭父亲的喂养。
她本不想理会,也不想与这个庶弟有过多的交集,见赵瑞不肯离去,她便端起糕点盘子,“喏……”
赵瑞并没有全部接过,只是拿了一小块,随后行礼道谢。
赵希言见之将盘子放回桌案,随口道了一句,“你倒是不贪心。”
“这是嫂嫂做的糕点吗?”赵瑞忽然问道赵希言。
“呃……”这让她不由的多看了一眼这个孩子。
“尚膳监的点心瑞儿都吃过,还有娘亲做的,都不是这样的。”赵瑞还不忘解释自己的疑惑。
“这是宫外一家糕点铺子里的。”赵希言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孩子从来没有踏出过紫禁城,“谁教你说的这些话,又是谁告诉你有嫂嫂了?”
“前些时候哥哥身边的姐姐,不是嫂嫂吗?”赵瑞呆呆的问道,“娘说男女授受不亲,只有成了婚的夫妻才可以如此亲密。”
赵希言的毫不避讳,加上孩子撞见的童言无忌,她便笑了笑,随后冷下来道:“寡人还没有认你,不要随便称呼。”
“我的小祖宗。”王彦随后拉扯着赵瑞,紧张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讲。”
“带他回去吧。”赵希言道,“前朝重地,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王彦听后连忙认罪,“小人知罪。”
就这样赵瑞拿着一块糕点退出了殿内,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跟随太监王彦返回内廷。
——
永康七年,兵部押运着一批军粮北上,工部也派出人马前方大江治理水患,同年,从蜀地运粮进入中原,救济灾民。
皇帝北上扑空,随后在塞北深处远离中原数千里之外,与蒙古鞑靼一部交战,明军告捷,但随着首战胜利,军粮也逐渐用尽。
北地荒芜,朝廷的大军无法就地取材,而一路北上打猎获得的奇珍野兽也被充作了军粮。
为护军粮安全抵达,兵部派遣了一支规模不小的京军,从京城的粮仓中押运着一批军粮北上,但天公好似降下了惩罚,乌云笼罩,雨水一点一点打在粮食的车队上,尽管上面用油纸遮盖,但仍有粮食被渗透进了雨水。
江河的涨水,以及山中泥石的滑落,也阻碍了运粮队的前行,驻扎在鞑靼腹地的明朝军队迟迟未能等到粮食。
南方的灾情由锦衣卫密信传入了皇帝的耳中,帅帐内,几个心腹大臣聚在皇帝麾下商讨。
“江南水灾,粮食必定减产,若大军还在鞑靼僵持,恐让朝廷再增负担,容易引起民怨。”左军左都督周士弘劝谏道,“此次出征,陛下已战胜鞑靼太师一部,歼敌千人。”
“是啊陛下,若没有水患,或可留下与鞑靼可汗一战,但如今水灾泛滥,对我军极为不力。”
皇帝想着自己的年岁,若就此折返,再想要远征恐就难了,“十余万人马随朕到此,若空手而归,朕岂不要让天下人耻笑。”
众将也陷入了犹豫,大军长途跋涉实属不易,且是皇帝御驾亲征,“观古今历史,未曾有过帝王亲征北上至戎狄腹地,如此深处的,陛下已是第一人,必然垂名史册。”
皇帝盯着身前的沙盘,自己带领雄师行军千里,如今身处斡难河,鞑靼与蒙古诸胡就在眼前,他极不甘心道:“若是打赢这一仗,边境便可以得到数十年的安宁。”
“寡人要的不是史册上如何记载……”皇帝目光如炬,“而是我大明朝的基业,可传万世。”
“千年来,汉人居中原之久,因帝王无所建树与贪图享乐,而遭胡人铁骑南下,成为史书上的耻辱,前朝乃是异族所建,那段艰难的日子,你们儿时难道没有见过吗?”
皇帝又问道众将,“让人霸占了自己生活了数千年的家,子孙世代为奴为婢,这是汉人的耻辱啊。”
众将哑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几段沉痛的历史就写在史书上,为人臣子与将领的他们都悉知。
皇帝伸手撑在沙盘的边缘,俯视着眼前北境的辽阔疆域,“粮草会有的,江南也会得到安定,朕,相信监国的燕王。”
众人抱着拳头,相顾一视,随后齐声道:“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皇帝之所以不撤军,便是因随着深入北地便越渐了解戎狄的情况,即便是近些年日益强大的鞑靼,与一统大明相比,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蒙古残余势力,所有部落的大军加起来也超不过十万,而大明有着最先进的武器,一旦开战,蒙古诸胡无疑是以卵击石。
但即便如此,皇帝也不敢轻敌,忽视这群蒙古的残余势力,以免再次重蹈前朝的覆辙,使自己的子民与后代再一次陷入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