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宫差人来话,说太上皇……”明章语塞,等他再要启齿时,外朝一名太监步入内,叉手道:“陛下,奉天殿已准备妥当,文武百官都已序位殿内了。”
而此时也恰好外面报时的钟鼓敲响,赵希言更换好冕服转身,开门问道:“太上皇怎么了?”
明章先是弓腰叉手,“春和宫的情况不太乐观,太上皇一直在念叨着什么,但口齿不清。”
大朝会在即,文武百官与诸国使臣都在等着自己,她犹豫了一会儿,扭头看向晋阳长公主,隔着晃荡的十二串旒珠,似在寻求答案。
“凭陛下心。”晋阳长公主道,“此刻已逼近大朝会的时辰,不过陛下晚到片刻也没什么的。”
皇帝最后选择了乘辇,出乾清门后命人朝外廷赶去,同时吩咐道:“命太医院的人前往春和宫视诊,大朝会散后朕再去春和宫探望,冬至大朝会,万国来朝,朕初次视朝,岂能失仪。”
第一次大朝会,国家的最高礼仪庆典,万国来朝,她不想失仪,留下诟病让诸国使者议论。
“是。”
奉天殿内,仪御史站在台上监督着百官的仪容与礼仪。
礼仪司将诸国文书、贺表、贡物陈列于殿中展示。
一声洪亮的钟响后,皇帝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入奉天殿内,雅乐奏响。
皇帝升座,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梁冠手持笏板,跪拜行礼,叩首山呼道:“万岁,万万岁。”
比起因为大朝会而无比隆重与喜庆的外朝,内廷也要清冷得多,尤其是春和宫内,只有寥寥几个太医在诊治。
但随着一名女子的入内,这几名太医也在行礼后相继离开,这让侍奉的太监颇为惊讶,这些只侍奉皇室的太医竟然不顾太上皇安危而听从一个公主的吩咐。
“出去。”单独前来见太上皇的晋阳长公主换了一种语气向太监冷冷说道。
“这……”太监知道她是新君跟前的人,不敢招惹,于是左右为难。
太上皇见之罢了罢手,太监便从床前离开退出殿内。
皇帝的病情恶化,如今强拖着一口气,他看着突然变脸走近的晋阳公主,觉得有些可怕,但仍是一副慈父形象,问道:“言儿呢?”
“陛下正在主持大朝会。”赵瑾禾顺着椅子坐下,毫不客气的说道。
“朕……她……”太上皇想要坐起……
赵瑾禾冷冷道:“太上皇不会真的以为陛下对您释怀,没有任何芥蒂了吧?”
赵择听到这句话后瞪着一双昏花的老眼僵在了榻上。
赵瑾禾随后起身,走到皇帝榻前,盯着如枯木一般的皇帝笑了一下,“自你攻破京城之后,陛下对您说的每一句话,所流露出的感情以及与你的父慈子孝,全都是我所教,不光是从前,还有兵变那夜。”
“你所期望的名声,权力,包括得到妻子的爱,最终都会在落在她的身上。”赵瑾禾继续说道,“而你,辛苦一场,最后仍要付之东流。”
赵择挣扎着爬起,晋阳眼里消失的仇恨似再次流露,让他最担忧的结果,最终还是出现了,“你……”
“你觉得在你和我之间,她会选择谁呢?”赵瑾禾问道,“这段时间,太上皇是不是很少看见陛下的来探望呢?”
随后她勾笑了起来,“因为陛下的所有空闲时间,都给了我,都用在了我的身上,是我哄着她出宫的。”
皇帝攥着黄色的被褥,赵瑾禾冷下脸,“今日我就算杀了你报仇,她也只会替我遮掩而不会责怪与惩治。”
赵择瞪着双眼,有气无力的说着什么,但因为咬字模糊,使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他看向殿门,似乎在迫切什么。
赵瑾禾就这样冷漠的看着他,看着他的无能为力与着急的样子,“你想见她么?”
“大朝会正在举行,你已经见不到她了。”赵瑾禾随后又道,而后俯下身,至赵择耳侧小声嘀咕道:“太上皇说让陛下日后自己选择储君。那么,是不是谁都可以呢?”
听到晋阳长公主的话,赵择死死攥住被褥的手松了开来,他没有回答,眼前一片灰暗。
赵瑾禾直起腰身后退,赵择躺在榻上,忽然再次攥紧被褥,拼尽全力说道:“杀你母弟之人,屠戮李氏的人是我,你若要恨,便冲我一人来,天下尽可以给你,不要伤害她。”
“好啊。”没有想到她却一口答应,“只要你,跪下来恳求我!”
——奉天殿——
奉天殿鼓乐齐鸣,庄严肃穆的钟声敲响后,司礼官喊道:“吉时到。”
文武百官朝贺之后,宣见使者,而后便是献酒,以宗室中德高望重或尊长为首献,去年提前冠礼的晋王也在大朝会之中,包括在番的宗室诸王,此次悉数来齐。
代王身着冕服从西阶登台献酒,“天佑大明,光耀千秋,贺陛下……”
此时内廷一个小内侍火急火燎的从偏殿进入奉天殿,像司礼监掌印说了些什么,只见明章走到赵希言座侧,俯身贴耳小声道:“皇爷,太上皇病危,恐怕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