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一个臣子,你可以更像是一位谋士,譬如曾经的那些纵横家。仔细想想,你拥有的比你想象的更多,你的名气远比你预期的更有用,只要有利可图,领主会为你折服。”
资良瑜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谢玿道:
“可惜你顾虑的东西太多,你的家族、亲友,瞻前顾后,连累自心,所以你害怕失败,会觉得累。”
资良瑜定定地看着谢玿,神情显得格外冷峻,语气平静道:
“谢玿,你若敢,便抛弃祖上的荣耀,从族谱除名,与你的家族决裂,往后无论落魄与荣华,皆系于一身,从此与苏州谢氏毫无瓜葛,你不再接受家族的帮助,你所做的一切也与他们再无干系。”
谢玿瞳孔骤缩,表情错愕,看着资良瑜,嘴唇微微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资良瑜继续道:
“你若敢,眼下便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借伯远之死,将你的家族推离风口浪尖。同时这也意味着,你还需要等待,不急于此刻。”
谢玿猛地起身,头略微低垂,视线摇摆不定,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似乎下一秒就会落荒而逃。
资良瑜起身一把抓住谢玿的手,迫使谢玿与自己对视,谢玿不得已看向资良瑜的眼睛,却被他眼中的情绪吸引,微微愣住。
资良瑜的目光,不似平时那般温和,而像是将翻滚浓郁的情绪全部积压在如琥珀般的眸子下,是患得患失,是隐忍不舍,是自相逢起谢玿从没见过的情绪。
谢玿失态地移开视线,张了张口:
“我……”
资良瑜抓着谢玿的劲不小,他这般对待谢玿时,全然没有身为神明的自在从容,有血有肉,情绪饱满,此刻他是一个真正的人。
他道:
“谢玿,你有这个心思,你与皦皦断绝关系,不正是想走上这条路吗?”
谢玿心间一颤,放弃对峙,视线垂落,与之一同落下去的还有他的神情。他开口,声音有些低迷:
“很容易就看穿了,我的想法,我的怯懦。”
“良瑜,我不想连累母亲,不想连累兄长,不想连累我所爱之人,你看,伯远,因为我,离我远去。皦皦说,是天师与正道所为,正道是为了家族,那么天师呢?他又是为了什么?陛下呢?他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说陛下如此忌惮我,是否是因为他知道了所谓卦象?你说这不是空言,陛下愈发迷信神佛,多疑如他,怎么会放过我。”
谢玿笑了笑,自嘲道:
“其实我还有一个选择,他们只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我死了,一切就尘埃落定了,什么天下,什么民生,都与我无关。”
此话一出,资良瑜瞬间紧张,几乎要被气笑了,但是谢玿连忙道:
“别急,良瑜,我很胆小,并不想这么快结束,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正如你所言,天命在注视,那我只管走下去。”
听谢玿这般说,资良瑜终于放下心来。谢玿道:
“我来寻你,可不仅是吃饭这么简单,你说的对,我会这般做,但我还有些疑虑,也有些线索,待你与我一同抽丝剥茧。”
资良瑜的表情松动,有些愉悦地笑了笑,道:
“我明白你的疑虑,无非是此时与谢氏断绝,仍无法断的一干二净,仍然会是你的软肋以及控制威胁你的筹码。但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是需要掂量掂量。故我说,你还需要一点时间,只是一点,让众人稍微淡忘这件事,而在此期间,你可以再试着去争取太子的支持,以及对京城的谋划。”
“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来护送伯远回家,我向你起誓,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将伯远带回他双亲身旁。你只管留在这,做你的事情,我会在京城之外,与你重逢。”
谢玿见资良瑜目光坚定,笑了笑,道: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