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玿停在他面前,一掀衣袍,在老先生面前坐下。端明瞧着那老先生,忽然很不是滋味。
得,主子出来散心,还是为了他,这王玢到底有什么魅力?不就是一个大佞相吗?
端明是谢玿两年前收的心腹,两人共事许久,谢玿虽从未同他多说有关王玢的一个字,但端明心里通透,发现了其中猫腻。起初端明吃了一惊,可越与谢玿相处,端明便越是心惊于谢玿的深情,不是天天寻死觅活的深情,而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情。
因此端明越发心疼谢玿,王玢是谢玿的爱人,帝杀了王玢,可如今谢玿要迎娶仇人之女,心里定是难受至极的吧?
而谢玿起初不知端明发现他与王玢的关系,在端明挑明后,谢玿一度想杀了他,可最终没狠下心,留下了端明,于是有了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
端明垂首立在一旁,谢玿看着那老先生,正要开口,假寐的老先生却突然开口道:
“伦晚。”
是他的名字。
谢玿愣了愣,伦晚已是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澄明透彻。
“不知痛苦的人,不会坐在这,坐在这的人,总想寻个解脱,或为思念,或为执念,到底躲不开一个情字。你呢?为什么?”
老先生的语气平淡,却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谢玿静默着,思量着,开口道:
“我想再见一位故人。”
伦晚不看他,只淡然一笑道:
“那便是执念了。”
谢玿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想问伦晚何出此言,可又觉得在这种江湖术士面前,多说无益。通灵之术,神鬼之道,信便是真,不信便皆为虚妄。
谢玿不问,伦晚却有意告诉他:
“梦中寻人,不是不敢见,便是不能见。公子贵胄,上自有神灵庇佑,什么样的人,是你见不到却只能在梦中求的呢?故去之人,何必再寻?公子贵气非凡,却执着于逝去之魂,如何不是执念呢?”
谢玿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显然伦晚的话已经触碰到他的逆鳞,权势滔天又如何?换不回他。
“先生可知多说无益?我只求一梦,做的好,报酬自然多。”
“我既然在江湖飘荡,钱财什么的便已看淡,若非你我有缘,千金也不为你寻梦。”
伦晚听出谢玿的不悦,自顾自地说着,着手从麻袋里摸出一片香,放入香炉点上,开口道:
“有些人,纵使在梦中,也是求之不得的,公子莫要太期待。”
谢玿面色不善,却并未反驳。若真能借梦圆满,那八百个夜晚,为何一梦不予呢?
香烟袅袅升起,带着安定人心的魔力,谢玿紧绷的思绪被香气舒缓,四周嘈杂渐息,周边渐渐腾起雾气,伦晚孤单的身形逐渐隐匿在雾中,谢玿看不真切,朦胧中听见伦晚的声音从云端传来,空灵而飘渺:
“公子,入梦来。”
谢玿只觉眼皮沉重,缓缓闭上了眼。
伦晚见谢玿闭上眼,亦随之闭目,口中喃喃念着术语。
一旁的端明看着心急,想问伦晚谢玿如何了,却又生怕打断他们会出什么意外,只好隐忍着,心里却不免紧张起来。
此人看着高深莫测,想来也是有些真本领的,江湖之大,能人异士不少,若真是江湖骗子故弄玄虚,谢玿怎会轻易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