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赵予言仍是踩着夜色回了里屋,便问起曾嬷嬷白日里发生了何事,曾嬷嬷便将范老太太造访的事儿说了。
赵予言一听便知范老太太是为了那郑子息来的东宫,当下撩开层层叠叠的帐缦,走到苏一箬的身旁,见她熟睡着的面容上柳眉微微蹙起,便知她定是为了此事悬心不已。
他便走出里屋,与张启正说道:“去康平王府一趟,把郑子息捞出来吧。”
张启正连忙应是,当下便要连夜赶去康平王府。
翌日一早。
苏一箬便从曾嬷嬷的口中得知了赵予言去康平王府后将郑子息保了出来一事。
她却愈发烦闷,那日她去外书房给赵予言送吃食时曾听东宫幕僚在里头与赵予言商议大事,道:“康平王还算听话,殿下可好生笼络一番。”
苏一箬虽不懂朝政之事,却也知晓赵予言如今在做生死系于一线之间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若是为了郑子息去求了康平王,可会影响他的大计?
苏一箬心下难安,一双柳眉微微蹙起,连身侧的曾嬷嬷也瞧出了她紊乱的心绪,便问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苏一箬便与曾嬷嬷说道:“嬷嬷曾教导过我,不要去干涉殿下外头的政事,可是昨日的事儿已是让殿下劳心劳神了。”
曾嬷嬷见状则神色也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下来,见苏一箬为此劳神忧思,便劝解她道:“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本是一体,您的事儿便是殿下的事儿,若您为了这些事悬心不安,便是殿下为了这些事悬心不安。”
话虽说出了口,苏一箬却懵懵懂懂地望向了曾嬷嬷,似是在竭力揣摩她话里的深意,只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太明白。
曾嬷嬷也知晓不可拔苗助长的这个道理,太子妃既是做到了如今的位置,于人情往来之上便要愈发精进一些。
苏一箬心里隐隐约约有几分触动,只是却未曾在赵予言跟前吐露出半分来。
一月后,祖父曾经的旧友不知从何处知晓了苏一箬的身份,竟打着与太子妃相熟的名字遣了他的妻子来东宫与苏一箬打交道。
这下不用曾嬷嬷提点,苏一箬便佯作不知,只说:“不曾认得这号人物。”
那妇人便只能讪讪然地离去。
当日夜里明儿与月儿便忍不住嘀咕了两句,道:“从前姑娘那般艰难,也不见这位昔日的旧友帮扶姑娘一回,如今却又恬不知耻地凑了上来,当真是惯会捧高踩低。”
便是这四个“捧高踩低”之字让苏一箬心生感叹,忽而有些明白了曾嬷嬷那日话中的意思,嬷嬷是在告诫自己,要认清这世上大多人的品性?
也该多为阿言考虑一番,她欠郑家的人情经了这事后已还的差不多了,往后便不该再为了郑家的事儿劳烦阿言了。
苏一箬如此想着,心下便清明了不少,再遇上上门求情的人或事儿,便只推说养胎不易,不见外人。
连范老太太备了厚礼来道谢也被张启正堵了回去,范老太太霎时便明白了苏一箬的意思,救出子息已是她还清了欠自己的恩情,往后便不好再上门与她攀关系了。
范老太太心里虽有些失落,却也不曾怨怪苏一箬,只是步履蹒跚地回了郑府后,与三房儿媳皆说明了此事,只道:“往后谁都不许再去太子妃跟前攀恩情,咱们郑家和太子妃已是两不相欠了。”
丁氏听罢便也抬起了颓败不已的面容,眸光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锐利精明,只道:“儿媳明白,子息这回能保下性命,多亏了太子妃。”
郑子息出事后,她第一时间就奔回了忠毅侯府,求父亲和兄长救一救子息。
可父亲却只是叹着气道:“触怒了康平王,便是老夫去求情,只怕也不管用。”
兄长便更不必说了,只垂首立在一侧一言不发。
丁氏的那颗心就好似被人放在油锅上煎烤了一番,若不是范老太太去东宫求了一回情,只怕郑子息早已被磋磨地丢掉性命了。
丁氏如今也是想明白了,再不去计较郑子息将来的前程如何,娶哪家的贵女,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黄氏如今也是不敢再违拗范老太太的吩咐,郑心柔自从被关在那尼姑庵里后便一直没有消息,若不是上一回范老太太亲自去了趟尼姑庵,送了些冬日里的衣衫进去,郑心柔还不知该如何熬过这个寒冬呢。
黄氏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整个郑家唯一能与成了太子妃的苏一箬攀上关系的人就是郑老太太,这也意味着只有郑老太太能去尼姑庵瞧一瞧郑心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