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艄公答话又追了上去,似乎听见老者说了一句:“娃儿家,信口胡说,真不害羞。”便被大树遮住目光,不能看见。
等他赶进疏林,已不见老人踪迹,再看足下,忽然发现一行草鞋足印,便顺着鞋印寻去。
他看着地下鞋印走着,一口气赶出了二三里路,出林已远,却始终不见老人形影,但是地下鞋印仍然未绝,看看走到一座小山脚下,那鞋印顺着一条小路直上山去,到了山顶,又转下山,顺着山坡,沿着一道小溪,直上一座二尺来宽的石梁。
走到这里,天色已是将晚,身上又被雪打湿了一层,心中气一馁,不由踌躇不前,正待转身回去,猛又听得石梁那边山崖上,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娃儿家,到底不成器,没有耐性。”
不由又激起前行之念,不顾一切,迫过石梁,又有一条陡坡,斜转到山侧那边去,似乎可通崖上,鞋印也依稀可辨,只是路颇崎岖,又盖着一层积雪,很难上去,所好曾习武功,略解内家轻身提气之法,自问还可以勉强上去,便把呼吸调匀,提着一口气,看准鞋印,一路飞踪而上。
转过山侧,离开崖上,还有两三丈高,山势更形险峻,不但路迹已泯,连着脚都不容易。他略为喘息了一下,把长衣卷起掖在腰间丝绦上,手足并用,又翻了上去,好不容易才到崖上,已是浑身大汗,手足却冻得发麻,山风一吹,脸如刀割。
那时,雪势虽然略止,天色已经大黑,不但不见那老人,连地下的草鞋痕迹也没有了,不由心下着慌,顺着崖角转过去。又是一条小道,可以直上山顶。所好路巳平坦得多,又是背风一面,无甚积雪,比较好走得多。
等他喘着气一路走上山顶,一看仍无人迹,心中更急,便在雪地里跪下来,虔心祷祝道:“弟子诸葛钊,因大乱将临,心向仙侠,一直访道,以便将来救世济民。不想在此得遇仙踪,倘蒙不弃愚鲁,尚请再现仙颜,指示迷途。”
话犹未了,他正直挺挺跪在雪地下,猛然听旁边老松树上,有人冷笑道:“好没出息的东西,既想学点什么,人家已经露了脸,不会寻上门去吗?只跪在这里做矮人捣鬼有什么用处。这是老柳,要是我,真不要你这脓包货了。”
说着,一声长啸,山鸣谷应,树颠好似大鸟一样,飞起一物,随着臂声摇曳而去。
堵葛钊一听语气,知道有人在暗中指示,虽非所见老人,也决无恶意,跪在地下又拜谢一番,立起来一看,天色全暗,所幸雪光反映,尚可辨认山势高下。
再仔细一看,存身之处在崖下仰面看来,原是一座高峰,此刻得见全貌却又不同,原来那是一条大岭,绵亘很长,便从岭脊上向前走去,又走了一会,大雪虽停,北风吹进,寒冷却受不得。
脸和手臂固然冻得发麻,内里汗湿的衣服,更冷得好似冰雪一样,不由的有点抖颤,正在撑持着走着,忽见巅侧山下,有一两点灯光闪烁不定。
他精神一振作,寒意顿消,便打算向灯光走去,只苦于灯光在崖下,山势又高,黑夜之间,更莫辨路径,不由心中又急,自己盘算了一会,决计不顾一切,觅路下岭,便趁着寒星映雪微光,摸索着向灯光隐现的方向走去。
谁知,才走了不到二丈来远,猛然脚下一空,身不由己的直掉了下去,不禁叫了一声“啊呀”。便腾云驾雾也似的.一直堕向山下,又觉得背上好象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便立刻昏晕了过去。
等到诸葛钊醒来之后,周身都不觉得怎样,只背后微感痛楚,耳中似乎听见有人正在议论,一个说:“我们老太君已经好多时没有新鲜人心吃了,想不到竟有送上门来的,这一来倒教我们省事不少,也许巧啦,一下子就赏个二三十两。”一个说:“老歪,别财迷心窍啦,山主不在家,这大雪天那有行人,会走到这里来,不要又象上次一样,和山那边柳老头儿有关,赶来将人要去不算,还要排揎我们一顿,山主不敢惹人家,却拿我们下台,当着来人责骂一番,还要埋怨我们多事,那就槽透了。”
先说话的人又分辩道:“今天这一个和上次不同,上一次是老黑大青把人家硬弄来的,当然他们理长,这一次是他自己从岭上栽下来的,不是老黑一把捞着,还不已经粉身碎骨,就是老鬼要人,我们也有话说,不过等他醒来,先问明来历也好。我真不解,我们老太君,这大年纪,还要不断的吃人肉人脑,最讲究一个油炸人心,说是比鸡鸭肫肝还要鲜美,而且更喜欢是用活人现取现吃。上次实在找不到外人,连伺候她的小丫头,也拿来宰了,当下酒莱,我真有点害怕。”
诸葛钊听了,知道身入魔窟,不由心中一惊,睁开二目一看,见自己睡在一张木榻上,塌旁坐着二人,年纪都在三十上下,看样子全好象护院把式打扮。
一见诸葛钊醒来,上首一个歪鼻梁的瘦个子先说:“朋友,你醒过来了,好险,要不是我们的神罴大黑把你从岭下救回来可早没命了。现在不觉得那里怎样吗?”
下首一个黑胖矮个儿接着道:“喂!朋友,你贵姓?打那儿来的?怎么这样大雪天,会走上岭去又栽下来,差一点儿没有把小命儿送掉。”
诸葛钊神智一定,想起方才听见的话,向两人看了一看道:“适才多蒙两位大哥相救,感激不尽,我姓诸葛名钊,因为要寻山那边柳老丈,不想大雪迷失路途,竟从岭上栽了下来,要不是两位,可真难说了。”
说着,把手一拱,从榻上坐起来道:“请问此地是谁家宅院,离柳家多远,能告诉我吗?”
正在说着,猛听得一声犬吼,声震屋瓦,再掉头一看,只见离开木榻不远,紧靠着屋门,坐着一个怪物,一身黑毛,乌光漆亮,好似抹着黑油一样,独自坐着,还有人高,一双茶杯大小的怪眼,通红而有光,血盆大口,露着一口长牙,一见诸葛钊醒来,龇牙笑着,人立而起,走向榻前,伸出蒲扇也似的一只右爪,便来抚摸。
诸葛钊一见大惊,正待摸取身后短剑,准备抵敌,猛见那怪物向后退了一步,两只巨爪齐摇,微吼一声,用右爪一抚心口,似乎表示没有恶意,又瞪起两只怪眼,向旁坐两人看了一下。用两爪一阵比拟,连连吼啸。
从容走到房门口,把头一低,前爪着地直窜了出去,接着长吼一声,随声去远。
黑胖矮个儿向歪鼻梁瘦条子道:“老歪,真奇怪,这老黑自从上次吃了那老鬼一次大亏之后,简直连性子都变了,你看他这一阵行动,不是分明说:人是他救的,要我们好好看待,如果有错儿,便要寻我们哥儿俩的晦气吗?这东西越来越灵了,山主不在家,这事还真不好办呢?稍为不对他的意思,也许就把我们活活劈了,你瞧该怎么办咧。”
歪鼻梁瘦条子先看了诸葛钊一眼,又向矮胖子使了一个眼色说道:“赵二哥,您真多喝了一盅咧。老黑虽然凶猛、通灵,到底是我们养活的畜牲,他能不服我们哥儿俩的管教吗?再说,这位诸葛朋友不管是寻谁的,既到我们这儿来,就是我们的客人,就算人不是他救来的,我们也错待不了,这有什么难办的,你瞧。人家连受几次惊吓,浑身上下,又都被雪打湿了,我们别的主做不了,盆里有火,壶里有酒,方才吃的腌鹿腿还剩下不少,还不赶快让诸葛朋友烤烤火,吃上几杯挡挡寒气,等问清楚了来历,我们向上面一报,该怎样办那是上面的事,这事反正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主,你理那畜牲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