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王喜看出了门道,暗暗佩服吴老倌眼光不凡:若是让醉鸡带着急于取胜的急躁心态去斗,只怕早已着了大龙花的道儿,要一败涂地了!
两炷香后,王喜见吴老倌已不慌不忙地举起了旱烟袋,心中顿知胜券在握。
果然,残盘开始后,醉鸡不再与大龙花纠缠在一起,而是有意识地拉开距离,一啄之后,迅速后退,随之或长距离地突然出击,或转到侧翼攻其不备,大张大合,大起大落。大龙花这下不适应了,十几个回合下来,被醉鸡连啄带撞,节节不支。醉鸡出嘴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狠,不一时,大龙花已被啄得皮开肉绽,鲜血洒地。又强撑了一会,大龙花终于负疼不过,勾头夹尾,不再应战,趴在地上发出声声哀号。
“哐”地一声锣响,鲍大牙高声宣布:“大龙花趴盘出声为负,醉鸡胜!”
台下一片轰然叫好之声。王喜激动至极:老祖宗留下的家业终于全收回来了!
看客们见今年的“两宝”斗鸡已结束,哄嚷着准备离去,外圈的人们已四散开来;只有汤刺史仍低头品茶,稳坐钓鱼台。
鲍大牙见状,便命鸡伙计抬出了今年的花红金匾,王喜美滋滋地伸手正要接。
“慢!”耿虎高叫一声,歪着头挑衅地盯着王喜道:“敢不敢来个三连场?”
“三连场?莫非你疯了?”毫无思想准备的王喜连连摇头。
耿虎急了,从背后的鸡倌怀中又抱出一只斗鸡来,撒向斗鸡台:“我还有一只斗鸡,想和你的醉鸡再斗一场。我把我所有的产业押上,也请你把你家产全押上,把你我这几年的恩怨今天来个彻底了断,就看你有没有胆赌一把!”
说着耿虎从怀里掏出一叠契据,“啪”地甩给鲍大牙。
王喜向台上看去,只见耿虎的这只斗鸡骨架倒不小,但两腿并不粗壮,细得像秤杆,也是水白眼,却不时塌眯着,一身说红不红、说黄不黄的羽毛,中间还夹杂着不少黑色和紫色的羽毛,煞是难看。
而看客们听说要斗三连场,已又重聚台下,一见台上这只斗鸡,七嘴八舌,一片哄然。
“啊呀,原来是只最没能耐的柿黄毛!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只喂青红紫皂,不喂丽白柿黄毛’这句行话。”
“嘿,还有句行话呢,叫‘塌眯眼,秤杆腿,最多能斗十几嘴’。”
“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我看耿虎的斗鸡是一鸡不如一鸡!”
……
第六十六章 风云突变
耿虎受不了看客们的唾沫星子,脸红脖子粗地呵斥道:“柿黄毛怎么了?不错,我这只斗鸡就叫柿黄毛!可柿黄毛在台上没对手照样称王称霸,他……王喜咋不敢撒鸡放对?”
耿虎分明是输红了眼,恼羞成怒。
刘得宝心中的赌劲“呼”地一下子被煽了起来,捋袖揎拳地就要撒鸡,吴老倌急忙扯住他。
只见吴老倌平端着旱烟袋,紧紧地盯着台上的柿黄毛,一字一顿地道:“斗不得!”
“咋个斗不得?醉鸡虽连斗两场,但皮毛无损,斗性也正旺,而耿虎的这只柿黄毛就是外行人也看得出不堪一击,难道能怕了他不成!怪不得人越老越胆小。”跟在王喜身后的施开全气鼓鼓地道。
吴老倌摇摇头:“我看耿虎这只斗鸡并非真正的柿黄毛!真正的柿黄毛毛色斑杂,羽根色重,羽尾色浅,而这只斗鸡的羽毛从根到尾却是极纯的一色,且黑紫二色间隔有序,定是以翟家鸡为父本、不知精心培育了几代的串子鸡!况且此鸡两眼看似无彩,似瞑非瞑,但偶尔惊鸿一瞥,却熠熠有神,精光大盛;还有,它那两腿虽细,却遍布苞谷大的鳞花,大鳞花压着小鳞花,分明尽是筋腱,这种腿叫牛筋腿,着力也是极大,恐不亚于醉鸡的蚀心腿。而醉鸡已斗过两场,元气消耗过多,头两盘尚能支撑,只怕残盘体力难支!要斗,就待来年吧!”
吴老倌和王喜交头接耳的举止没有逃脱耿虎的眼睛,他一声冷笑,怪腔怪调地叫道:“哼,记得二十年前在济南的斗鸡擂台,有个姓吴的抱了一只名叫黄金腿的斗鸡,连赢两场,眼看就要把金匾抱走,第三场却被一只叫花孔雀的斗鸡用了一招‘海底捞月’一翅膀扇下了台!哈哈……”
吴老倌的脸涨得血红,牙齿紧咬,额上青筋条条绽出。显然,耿虎所说的姓吴的就是吴老倌。王喜曾听吴老倌说起他当年曾和吕书民唯一的一场决斗,以分毫之差败北,而被对手当众揭挑,在斗鸡场上这可是奇耻大辱!王喜见吴老倌这付模样,以为吴老倌下定了斗鸡的决心,手一松,早已急不可待的醉鸡扑楞楞飞到了斗鸡台上!吴老倌正欲出手阻拦,已是不及,冷汗“刷”地流了下来!
袅袅烟起,两只斗鸡一番耽耽虎视,都从眼神中看出对方并非寻常之辈。不再试探,不再犹疑,两只斗鸡同时双爪跃起,凶狠地斗在了一起,显然都想“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