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伦一直看着余白和几个秘书出了办公室,知道办公室内就剩下萧北辰一个人了,忙走过去敲敲门,得到回应后走了进去,见萧北辰躺在沙发上歇息,知道他走进来,只是闭着眼睛,满脸的疲惫之色,郭绍伦略微犹豫了下,萧北辰闭着眼睛问道:“什么事?”
郭绍伦想了想,还是道:“报告总司令,前几日花汀州的二处主任陈登平打电话来,说少夫人病得厉害。”
萧北辰睁开眼睛,却不说话,郭绍伦忙道:“总司令不在的这几天,我每日都打电话过去问,说是现在病情已经稍稍好转了,但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去。”
萧北辰的目光放空地朝上看着,听着郭绍伦说完,沉默了许久,方才淡淡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郭绍伦一怔,看看萧北辰居然又闭上了眼睛,竟是要睡觉的模样,他迟疑地站了片刻才走出去,关上那办公室的门,还是怔怔地,转头对门口站岗的一个卫戍道:“你!打我一巴掌,看我是不是做梦。”
那卫戍只是个小兵,冷不丁接到这样一个命令,当场傻住,脱口道:“郭爷,这我可不敢,干脆你赏我一巴掌,我告诉你是不是做梦!”
时至半夜,指挥部外面还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正是郭绍伦当值的时间,他坐在灯下看了几页报纸,报纸上尽是些索然无趣的内容,便扔了报纸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影子映在那水门汀地面上,正出神间,忽听得办公室内传来萧北辰的一声,“郭绍伦。”
郭绍伦听得这一声,忙推门走进去,就见萧北辰坐在沙发上,眼神竟是有点恍惚的,便是刚刚醒来的模样,一见郭绍伦走进来,就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哭,你听见没有?”
郭绍伦怔道:“哪里有人哭?”
萧北辰的目光仍是恍惚的,却也不问什么,只是呼吸略微有些紊乱,转头看对面的落地钟,已经是半夜两点多,那窗外依旧是风雨声不断,他忽地急促说道:“现在回花汀州去。”
林杭景体质本就孱弱,这一病更是来势汹汹,险些转为肺炎,云艺吓得要命,带着下人整日里悉心照顾着,陆医官便直接住在了花汀州,每日里量体温,听脉,不敢有丝毫怠慢,过了三四日,林杭景病情才见好转,人也慢慢的清醒过来了,这一天夜里又稍稍地有些烧,陆医官也不敢睡,在主卧室外的小套房里看护着,林杭景额头发着热,迷迷糊糊地睡不着,就听得小套房外传来陆医官压低的声音:“总司令到了?”
接着便是云艺的声音,略带了些喜气的,“到了到了,定是回来看少夫人的,车才开进来,估计马上就进来了,少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一会儿可得往好了说……”
接下来的话也就听不清楚了,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略有些暗,她昏昏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要进来了,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抽紧,竟不敢闭上了眼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错过和他见上一面,只在那微睁了眼睛,硬撑着气喘心跳,便要等他进来。
秋日的雨夜阴冷潮湿。
萧北辰一路赶到了花汀州,却在走进大厅的那一刻,脚步慢了下来,那大厅内的灯光是雪亮的,脚下地地毯绵软极了,踩上去半点声音都没有,楼梯的一侧是乳白色的花架子,架子上的花瓶内插着重瓣雪芙蓉。
萧北辰在楼梯前缓缓地站住。
她就在楼上。
他却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那几株芙蓉,目光透着复杂深邃的光,木芙蓉洁白的花瓣透着一圈圈温暖的光晕,一如她唇角扬起时,那一抹微微的笑容,柔美的令人眷恋,便仿佛是拼命地想要逃避什么,他略微低了头,眼眸亦垂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却一下一下地跳得更加厉害起来。
郭绍伦带着几个侍卫官去了侍从室,还没将被雨水淋湿的衣服换下去,就听得外面有侍卫道:“郭副官,总司令要走了。”郭绍伦脱口一句,“怎么才刚到就走。”也顾不得换衣服了,忙奔了出去,一抬头见萧北辰连楼都没上,只快步直往花汀州的大门外走,就听大门外的岗哨啪地一声立正行礼,萧北辰已经一声不吭地冲到夜雨里去了,郭绍伦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忙从一旁的侍卫手里拿过雨衣跟上去。
那雨下得极大,萧北辰又走得急,郭绍伦一路跑出了船厅,才跟上了萧北辰,萧北辰是站在那里,船厅的一侧种着一颗桂树,在这样的雨水中,脆弱的桂花瓣被雨水冲泡着,早已经散落了一地。
萧北辰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
郭绍伦赶上一步,将雨衣披在了萧北辰的身上,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总司令,你这是何苦?”萧北辰的浑身已经透湿,军帽下的眼眸黑如点漆,心跳得越来越快,竟是这样的难以割舍,四周都是哗哗的雨声,他心底一片刺痛,哑着声音道:“……我真怕见到她……只要一见到她,我便舍不得死。”
郭绍伦吃惊道:“总司令?”
萧北辰把手一扬,止住了郭绍伦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却依旧笔直地站在桂树下,看着那洁白的花瓣在雨中纷飞,最终零落成泥,荷叶绿的雨衣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他的目光一如天边最后一颗寒星,孤寂无声。
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天下不负卿。
那倾盆大雨直浇下来,夜色愈加的浓重,天地间仿佛是连成了一线,雨水打在人身上,便冷到了骨子里去。
陆医官带着几个护士还在小套间里守着,就见门一推,云艺面色十分奇怪地走进来,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陆医官便笑道:“这是怎么了?总司令训了你了?”
云艺倒有些吞吐,压低了声音道:“我倒也想问到底是怎么了,三少爷竟然走了。”
陆医官一怔,“怎么就走了?”
云艺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回来取个什么东西,一句话也没说,打了个转就走了,我本以为三少爷要上楼的,这连茶都泡好了……”
一个小护士终于忍不住插嘴道:“真是见过狠心的,却从没见过总司令这样狠心的,可怜少夫人病成这样,萧总司令的心竟是石头做的……”
大家都这样说着,忽听得主卧室内传来一阵咳声,云艺和陆医官都是一怔,忙一前一后地走进去,云艺一看林杭景蜷在被子里,捂着嘴唇,咳得十分厉害,两腮都红了起来,慌连声道:“少夫人,你可别吓我,陆医官,你快来看看……”谁知林杭景慢慢地摆摆手,说话也是有些吃力的,道:“我没什么,刚才喘得急了……才这样……”
云艺看林杭景那样,担心得不行,护士就来测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