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那玉盒,轻声道:“战阵之上,刀箭无眼,还望公子珍重!”
虽然不知未来如何,但至少现下,他待我总不能说不好。
卫畴的大军第二日便开拔到了南阳,许是他亲自领军出征,兵强马壮又士气正旺,一路势如破竹,没几日,便将先前被章羽夺走的襄阳和樊城两处城池给夺了回来。
志得意满之下,卫畴已将荆州六郡视为他的囊中之物,索性越过章羽,给江左的孙周去了手书一封,上写道:“近著奉辞伐罪,旌麾南指,章羽束手,指日可待。欲治水军八十万众,与将军会猎于吴。”
卫恒在给我的书信里提及此事,颇有些不赞同,我亦觉得卫畴此举,有些过于骄傲自大了。
俗语有云,骄兵必败,卫畴此次亲征,只怕有些不大乐观。
然而无论我心中如何担忧,卫军却继续一路高歌猛进。在四十天之内,接连攻下了南郡、公安、武陵三郡。荆州六郡,已夺其三,章羽退守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苦苦支撑。
卫畴大喜之下,命卫恒前来许都接姨母去往樊城。
两月不见,卫恒身形有些瘦削,肤色也晒黑了许多。
他一见我,便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似是已经相思成灾,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要我留在许都,不要随姨母一道去往樊城。
我有些不悦,推开他道:“公子何出此言,是不想我去前方陪你吗?”
他环着我的手臂一紧,“当然不是,我恨不能你日夜都陪着我才好。我只是……也不知为何,许是这几晚我总是被噩梦惊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若是你到了樊城,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心中一动,问他道:“噩梦?什么样的噩梦?”
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你身陷险境,而我却救不了你。”
我回忆了一遍关于前世所有的记忆,却完全不记得我曾在荆州这里遇到什么过什么危险,反倒是他,似乎在攻打章羽之时,受了极重的伤,险些连命都没了。
见我沉默不语,他又问了我一遍,“阿洛,不如你称病留在许都,别去樊城,我再多派些人保护你,这样万一前方战事不利,也不会波及到你。”
我却不肯,“我曾答应过仓公,若有朝一日父王攻下荆州,要替他向父王进言,免荆州六郡的百姓遭屠城之祸。”
若是我不去到樊城,到时要如何完成仓公的遗愿。
他想了想,最终没再坚持己见,护送我到了樊城之后,反复叮嘱我,“你别在军中乱走动,最好紧紧跟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
不等我问出口,他已经给出了解释,“父王是绝不会让母亲在荆州出事的,你跟在她身边,我多少才能放心些。”
为何卫畴绝不会让姨母在这里出事?难道说卫恒之前跟我提及的某个人便是姨母,所以卫畴在拿下荆州三郡后,就迫不及待地将姨母接来,他是想让姨母亲眼见证他将章羽打得落花流水,束手就擒?
可是姨母同章羽之间又能有什么关系?
但奇怪的是,姨母的车驾一到樊城,章羽的荆州军便一改之前被卫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劣势,不但稳稳地守住了剩余三郡,还夺回了武陵郡,同卫军隔着一条汉水对峙月余,不落丝毫下风。
一连数月寸功未建,寸土未得,让向来从容镇定的卫畴也有些焦躁起来。数次主动出击,可章羽在荆州已经营数年,人马熟稔水战,而卫畴的那四十万大军,则是步兵、骑兵居多,精于水战者不过万余人马,对上章羽强悍的水军,完全讨不到丁点儿便宜。
两军一连对攻数月,从四月一直到八月,仍是这般僵持不下,卫畴无法再前进一步,而章羽也不能彻底将卫军击退。
初时卫畴还有些焦躁,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有些淡定下来,打算就这么跟章羽耗下去。反正他有半壁江山的人力物力撑持,而章羽目下只有四个郡的钱粮人马,长此以往,章羽终究是耗不起的。
然而卫恒的心绪,却随着秋八月雨水的增多,越发焦躁起来,数次同卫畴进言,请他撤兵,即使被狠狠训斥也仍旧固执己见。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劝劝他,他却在当晚从城外的军营中偷偷回来找我。
“阿洛,明日我会和尚书令荀煜、太中大夫贾羽他们一道,再次联名恳请父王退兵,若他还是不肯同意的话,我就安排人先送你回许都。”
“还请公子告诉我理由?”
他一向从容自若,便是泰山崩于前也是面不改色,如此焦躁不安,我还是头一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