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秋舫沉默不语,黑影竟有几分得意道:“怕了?”
“不怕,我不惧死。只不过,到时候我非你杀,你恐怕会拿不到报酬。”
秋舫努一努嘴,淡然说道。他听周宗讲过杀阁的故事,天下杀手,无非为名为利,杀人需有报酬,反过来说,杀不了人,自己也拿不到雇主开出的价钱。
但这一次,秋舫却想错了。
“哼,我本就不要报酬。”黑影寒声道,颇有些瞧不上秋舫低俗的想法。
话音一落,秋舫跟着怔住,杀手,不要报酬?
这还是他闻所未闻之事,就算不是听周宗所说,自己在书中看来的故事,古往今来,杀手也都得有利可图才会动手,难不成,这妖与我有什么过节?
过节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对秋舫行凶。不过此过节非彼过节,秋舫以为他在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比如说三四岁时便跟此妖产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以至于此妖对他穷追不舍。
不过转念一想,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山下风景也还是这些日子才见过,哪里能隔千里之外去得罪一个本事如此之强的妖来。
“那你为何非要杀我?”秋舫不自觉地问道,殊不知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原位,只是不同时候的人,亦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流,几番交谈之后,此话已经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
“无可奉告。”黑影答得简洁明了。
“行吧,那我且先救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说出实情来。”秋舫恨恨地说道,他清楚,此时再也是问不出多余的东西来了。
“那你,如何救我?”黑影见他不再作怪,终于是将话题拨回正道。
“这个嘛,你说怎么救我便怎么救,你的本事这样厉害,总不能让我来出主意吧。”
说回救人,可是秋舫的主场,毕竟对方有求于自己,自己也得像何望舒一样拿腔拿调,不可失了位置。
“你说救我,原来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黑影的声音冷若冰霜,一句话,既似喝骂,又似讥嘲。
这话说得秋舫也有些赧然,只得强撑危险,来掩饰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救人的尴尬,沉吟半晌才肯说道:“若是你不杀我,我自有办法救你,你要杀我,我自然不会那般尽心尽力。”
秋舫此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补一个台阶,他甚至不知道这结界究竟是何物,哪里有办法救人出来。
不过黑影却信以为真,毕竟是自己所要杀之人,定然不会全力营救,这倒也说得过去。
她同样沉吟了片刻,才微启薄唇:“我自有办法,不过到时候,你不能抵触。”
“什么办法?”秋舫心中一紧,他总觉得此事不会那般简单,有些毛骨悚然地问道。
“时间到了便知。”黑影喃喃开口,似乎没有再多透露一些的意图。
“你不能害我。”这回换秋舫心惊了,他连忙补上一句,生怕这黑影给自己使些绊子。虽然今晚东拉西扯好半天,总算是达成了一些共识,不过二者之间毕竟是敌我关系,不,已然上升至生死关系。
饶是少年郎再不惧死,也得多加掂量。
“说了十年之后,便是十年之后。我们可不像人类那般谎话连篇。”黑影冷哼道,那话语,像是从鼻腔中挤出,说不尽的嗤笑。
“不是十五年吗?”秋舫突然一惊。
“刚才不是说十年?”黑影也是不依不饶。
“那是以你告诉我真相为前提。”秋舫可不想平白无故又被对方抢去五年时间,急忙争论。
“不管。”黑影冷厉地说道。
秋舫略一沉吟,这十年十五年的,本就没有多大分别,反正都是缓兵之计,先拖着再说,
想通此节,秋舫这才不急不躁道:“也成,就当送你五年,不过你且说说你的名字,不然到时候都不知该如何称呼。”
黑影闻言,似乎有些犯难,但平白无故抢到五年,她总归是占了些好处,思虑之后,这才一字一顿地说道:“阿。。。鱼。”
“阿。。。鱼?”秋舫复述一遍,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着说不尽的奇怪。
黑影不答,这份沉默,秋舫也知道,是逐客。
秋舫倒也识趣,朝着枯树便是拱手施了一礼,虽是仇敌,但该有的礼仪也不能落下。
做完这些,他便是急急转身,离开这个旋涡的中心。
二人低低的交谈声也被秋风吹散,不多时,少年郎的背影便消失在院门,瞧他每走一步,都走得轻盈之极,看得出,对今晚的收获,极是满意。
再远处,有一个不算高大的人影翘首而立,一双幽灵般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之中若隐若现,他用手捻着胡须,脸上挂着浅笑,竟将今夜的故事,悄然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