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觉得这是极其不智的。还是将那一瞬的情绪扼杀掉比较好。
太子却领悟错了她的意思,道:“你如今这样子回去,母后看见了反而心里过不得,不如在这儿养好了,再去母后那里也不迟。”
宝珠原还没顾到这上头来,对于太子的安排尚没有异议,只是听着他的话,恨不能马上对镜照一照: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她抬眼四处一瞧:这屋子显然是新布置出来的,东西都齐全,内间妆台上便有一架镜子,但被镜罩遮住了。
太子见她张望,因问:“要什么?”
宝珠自然不会实说,只得道:“我想下床走走。”
被迫从早到晚地躺着,着实是浑身不舒服,太子不久前才亲身体会过,眼下便十分能理解;不过她身上还没力气,总要个人搀扶着,若是自己上前,又怕她不肯。
别苑里一向也有使女,自打接了宝珠来,更从里头挑了些忠心得用的,否则更衣擦洗之类过于私密的事儿,终究不能让太子事必躬亲。只不过,这会儿人都在外头守着,叫进来仿佛太折腾人了。
太子心里头正纠结,偏巧外面就有人回话,说是宫里新荐进来一个骨伤科的神医,皇帝让太子去,再给他瞧瞧,连车马都已经备下了。
太子答“知道了”,让人将他进宫的衣裳取出来,回过头就瞧见宝珠皱起眉头,关切地看向他。
他竟忍不住笑起来,又说:“午饭想吃什么?我正好起吩咐他们一声——你别忙着下床,等我回来了才许。”
宝珠点点头,但实在想不出要吃什么,只说:“殿下路上慢些。”腿受了伤,按说应当不必行礼吧?
要是皇帝能把御医派到这里来便好了。然而君臣父子,自有尊卑秩序。
宝珠隐隐有点替太子不平——但这些话总不能说出来。
太子比她想得更深:皇帝此举,倒像是为了试试他的腿是真伤假伤。
终究是生身父亲,这样往坏里揣测,也真没什么意思。
但心里这一句虚弱的辩驳在软舆拐向长禧宫时哑了声儿。
皇帝和贤妃都在场,太子行了揖礼,坐下来由着面前的神医解开包扎起来的伤口,细细察看。
不止是皮肉伤,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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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听见皇帝叹了口气,内里毫无波澜。待这位新御医亦开了药方子,写下复健之法,取了药来,皇帝又嘱咐他务必仔细照做。太子答应着,又再度行礼谢恩,方才告退离去。
出了长禧宫老远,他才吩咐小篆:“留神点儿,我今日进宫的消息,别叫母后知道。”片刻,又补充一句:“太子妃那边也是一样。”
小篆应下来,送他出了内宫,便不再跟着了:他如今主管盯着凤仪宫和东宫内院的动静,至于宫外,则由大篆跟着伺候。
大篆没小篆多话,回别苑一路,愈发安静的听得见靴子掠过地面的“沙沙”声。
太子自顾自地一笑:实在不成,往后他穿的靴子,底儿做得一厚一薄就是了。
带回来的药怎么处置,大篆还没开口请太子的示下,就见人已径直往那宝珠姑娘房里去了。
大篆心里倒有点感激这姑娘,病得正是时候,殿下惦记着她,总比老惦记着那些不称意的事儿强。
不过,那些个事儿原也不是不惦记就能当没发生一样,太子自己心里头指不定琢磨过多少回了。
大篆扬扬指尖,让跟着的人把药材先找个不碍眼的角落搁着,自己背着手朝外院走去了。
屋外没站着人,太子在门上轻叩了叩,方才进去。
绕过屏风,就见里头床上竟安了张小桌,上头搁着纸笔,宝珠抬头冲他笑:“我记着你的嘱咐,没下床呢。”
太子不禁也笑起来:都是十多岁的年纪,又不是真老弱多病,这会儿稍好了些,可不是在床上躺不住?
一旁侍立的使女给他端了张凳子到床前来,太子坐了,对她说:“你忙去吧。”使女蹲了蹲礼,便出去了。
宝珠将桌上的纸拿给他:“我想给皇后娘娘捎一封信,你过目瞧瞧?”
这便是她的周到处,信上左不过是报平安叙家常的话,她自己的笔迹口吻,皇后看了又多安心些;如此尚还让他看看,生怕还有不妥当的地方,惹来是非。
太子知她用意,却未料她信中除了问安,只写沿途草木新绿、溪边野花映水、蓬荜月色虫鸣、陵户浊酒腊鲊,半分不提自己如何受苦,仿佛只是出宫踏青一回,路上遇着一段插曲,也不过是桩轶事罢了。
看罢,太子因说:“等你再好些,我带你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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