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电影一般,梦的结尾是那样虚幻又不切实际,隐隐有崩坏的征兆,却仍按照既定路线前行。
那时何知便是在任何地方都容易睡着。宋西川每次回家看不到何知,就知道他肯定又在哪个角落睡过去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满屋子搜寻,像搜寻自己无意间埋下的宝藏那般,然后亲手再将其挖出。
宋西川知道那是梦,却在潜意识里依然想真真切切待何知好,即使吵过几次架,也都是最先服软的那个。
所以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纵容何知,会把何知捞起来带走,这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宋西川说“是”,何知就埋在他脖颈间咯咯地笑,然后盘他盘得更紧了。
“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何知告诉宋西川给母亲汇款的事,又像讨要认可与关心一般说了母亲对他说的话。
宋西川自然皱起了眉,说:“你不要同她那样去想,你从来都是个知恩图报情感丰沛的人,怎么可能是白眼狼。”
何知盯着宋西川,不说话。
宋西川沉默片刻,问:“你觉得她爱你吗?”
“这重要吗?”何知反问。
这重要吗?宋西川被问住了,也在心里反复念诵何知说的话。
倘若能活到一百岁,那这当然是重要的,没人能完全脱离亲情独自活过那么长的时间。
可面对当下的情况,当然是及时行乐最为重要,去纠结那些问题没有必要,但最重要的是何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因为宋西川知道何知不是无情的人。
“这不重要,”宋西川把何知落下来遮住眉眼的刘海往后撩,盯着他的眼睛说,“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想的。”
“我?”何知移开视线,“我不知道。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些年幼时留下的寂静、阴影、孤独,早就已经过去了。过去就不重要了。
宋西川顿了顿,还是选择说:“没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肯定爱你比你想象的要多。”
梦里的一幕幕印在宋西川的脑海中难以挥去,何知的母亲在医院对何知说的话,做出的动作,还有那些神情、攥住又松开的手——那些何知站在风暴中心而难以注意到的细节,宋西川全都替他看到了。
宋西川将何知送进手术室的那天,何知的母亲和小妹就坐在医院走廊,和他一样看着何知,直到手术室的门被关上,直到手术中的灯牌亮起来,又一直到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
她一句话都没说。
但宋西川在她离开前郑重地鞠了一躬。
他说:“我会照顾好何知。”
宋西川抬起头的时候,分明又看到了何母眼里的亮,分不清是折射出来的光还是泪水,点缀在爬满皱纹的皮肤上,完全与整个人的苍老木讷格格不入。
她坐着深呼吸好几口气,想摸上宋西川的脸颊,却还是缩回手,再开口时便嗫嚅着:“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