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每逢灾祸,大一些才能掩埋脏污,也是情理之中。
今日青云大比的擂台上,掌门亲传弟子闻人渡竟不慎暴露魔族功法,将同门残忍杀害,仙门百家皆是见证。
谢盈也在其中之一。
按理来说,自小养在身边的师弟是何品性他最了解,闻人渡不过是平日里顽劣,总爱争风吃醋,作为师兄,他宁愿相信是有人嫉妒陷害为闻人渡查明真相,也不会相信自己的小师弟是一个早就潜伏在沧澜山的魔族。
可奇怪的是,他心里却不曾有半点波澜,好似面前的一切,早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命中注定的事,妄图更改,不过是痴人说梦。
问剑台下,无数仙门修士静默观望。
问剑台上,谢盈手执明月夜,与背对崖边的白衣少年相对而立。
风雪肆虐,衣袍被拍打得猎猎作响。
“师兄……师兄我没有!”黑色纹路爬满了闻人渡的额角,他双膝倏然跪地,不顾谢盈手中剑鸣已起的明月夜,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双手环抱住谢盈的腰,仰头,下颚抵在谢盈腰腹上。
“你相信我,给我一日时间,我定能查明真相!”闻人渡有一双极其无辜干净的眼睛,此刻落了泪,更脆弱得让人心疼。
“师兄,我求求你……你别不要我。”众目睽睽之下,他牵起谢盈的左手,在脸颊上讨好似的蹭了蹭,可怜兮兮望着身前的人。
“我那么听话,那么乖,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才——”
“先前你说江献偷吃我的红糖冰粉时,也是这般说辞。”谢盈轻叹一声,抽回手,眉目尽是无奈。
可无奈与温柔在此刻,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你身上的魔气纯粹,绝非寻常魔修可比。闻人渡,你潜伏在沧澜山百年之久,无论有何目的,我代师尊行掌门之职,今日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沧澜山。”
手中明月夜随即发出阵阵嗡鸣。
闻人渡抬手,掌心包裹住明月夜的剑尖,“师兄……”
“我不再是你的师兄。”
“沧澜山,绝不与妖魔为伍。”
谢盈提剑,剑身刺穿闻人渡的胸膛。
他垂眸,目光落在地上滴落的鲜血上。
那摊血迹自剑尖滴下,渗进雪里,尤其刺眼。
闻人渡像是忍受疼痛,微微弯曲了脊背,低下头,谢盈瞧不见他的神情。
“师兄,好狠的心啊。”他轻声呢喃。
耳边琴音似从天际传来,从清风明月般的温和急转而下,如泣如诉,幽怨而尖锐。
谢盈心头一跳,觉出不对,下意识望去——
少年仰着头直勾勾盯着他,两行血泪自眼眶滑落。
“师兄,你好狠的心啊……”
凄厉的哭腔到了最后已然变了调,谢盈似有所觉抬头环顾周遭,却见昔日面熟的仙门百家修士个个神情空洞,如同恶魂附体朝问剑台上奔过来。
谢盈眉头微拧,果断抽回插在闻人渡胸腔里的剑,手腕翻转斩断了身后朝他抓来的手。
可斩断一只手,还有成千上万只手,甚至其中大多数都是沧澜山的师弟师妹。
脚尖用力跃起,谢盈侧头躲过一支暗处射来的箭,在一人头上借力一踩,御剑而去。
琴音再起,谢盈刚飞去不过百丈,经脉中灵力紊乱,已无法再御剑。
他抬眸望着那些像是被操控着朝自己奔来的修士,叹了口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今日手染杀孽,也非他所愿。
便是来日天劫被诘问,他亦问心无愧。
无形剑界自明月夜剑尖扩散,将整个问剑台都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