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娘见这些下人居然敢绑她,一口浊气上涌,满脸涨的通红。
范朝敏嫁到顾家这么多年,还从未见顾老娘这样撒泼过。
当初刚嫁与顾升的时候,范朝敏也暗自欢喜过。她虽是范家的嫡长女,却并无往上爬的大志。平生所愿,不过是有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夫婿。嫁不了太子,只能嫁给寒门学子,人都说她低嫁了,她却并不以为然。娘亲跟她说过,顾升要靠着岳家走仕途,就一定不会、也不敢为难她。
开始确实如此,他只有她一人。每日里陪她吟诗作画,品茗画眉,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只是后来谋了肥缺,去江南放了外任,又升了总督,却不过旁人的面子,才纳了两个小妾。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领进门的女人越来越多。
范朝敏虽然不是那种拈酸吃醋之辈,可见自己丈夫前恭后倨,才认清了他卑劣的人品,再不能和他一处生活,只乐意将他推给妾室。
如今见顾老娘在范家如此口不择言,范朝敏更是心灰意冷,只等四弟妹来了,就将顾家人先打发了。从此他们生老病死,不与她相干。
安解语坐着暖轿匆匆而来,在景深轩门口已经听见顾老娘的污言秽语,不由柳眉倒竖:今儿这事要是善了,她安解语也就不要混了,直接找个庵堂了此残生算了。
四房的掌刑嬷嬷也各自交换了一下眼神,便跟着刚刚下轿的四夫人进了景深轩。
景深轩里,顾老娘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安解语一行匆匆进来的时候,顾老娘正被捆了手脚,仰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依然怒气勃发的样子。
安解语当没看见一样,径直往前走去,从那顾老娘身上大步跨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阿蓝、秦妈妈和掌刑嬷嬷众人,也都从顾老娘身上横跨而去。
顾老娘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早没有了当日贫贱之时的谦卑之态。如今见众人把她当作了脚底的泥,从她身上横跨而过,惊怒交加,生生地气晕了过去。
范朝敏一见四弟妹过来,就忍不住泪盈于睫。拿了帕子拭泪道:“四弟妹,大姐对不起你。”说着,就福了下去。
安解语赶紧扶起范朝敏,一心一意劝道:“大姐,被狗咬了,虽说我们不用像狗一样的咬回去,可是拿了大棒子将狗赶走,还是做得的。”
一旁挺着肚子的湖衣一见到安解语就要昏头,只觉得妒意无法抑制的上涌。如今又听她骂人,便上前一步喝骂道:“你嘴里放干净点儿,说谁是狗呢?”
安解语这才转身瞥了一眼,见是顾家的那个大肚子小妾,又上下扫了一眼,看她像是要生的样子,生生将那口恶气忍了下来,就对范朝敏道:“大姐,你家的小妾,还是你处置吧。”
湖衣见安解语理都不理她,更是红了眼睛,上前就要冲到安解语跟前。
一旁的掌刑嬷嬷见状,轻轻巧巧地围了上来,将湖衣挤到一边去。
湖衣的丫鬟翠红急忙上前扶住湖衣,又低声提醒湖衣道:“姨娘,小心孩子。”
湖衣心里一动,觉得索性闹一场,等发动了就说是被气得早产了。就更不管不顾地要冲上去和范四夫人理论。
安解语见湖衣疯了似的要扑过来,便让四房的人都退散开去,不要碰着她。
等湖衣快要冲到她跟前的时候,安解语冷冷地道:“你再往前行一步,你的孩子就要生在院子里了。”
湖衣脑子不太好使,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只忍不住琢磨:她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一边想着,一边又上前一步。
安解语便后退一步,站到范朝敏身后,扬声道:“大姐,你家的妾也有九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放她出来乱跑?”
范朝敏一愣,看了安解语一眼,又向湖衣看了一眼,上下打量,也不知为何四弟妹说商姨娘有九个多月了。早先从江南来京之前,那大夫说过,也不过刚刚六个月。如今最多六个半月,或者七个月顶天了。
湖衣却是心里大急。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老爹是谁呢。当日她和老鸨子合作,在旧朝的江南总督顾升面前演了一出“青楼清倌花魁不堪折磨,横刀自尽以报清白”的戏码,让这老色鬼上了套,将她赎了回去,立即就做了姨娘。
商湖衣做生意,人品甚好,客人需要,她是买一送二,就让那顾升做了便宜老子。顾升并不知道自己赎回家的“清倌”不仅不清,反而肚子里都有货了。也只当自己雄风大振,小妾进门一月就怀了胎。当其时,范朝敏并不管家事,家里都是几个妾轮流当家。湖衣手段阔绰,就买通了当时给自己验脉的大夫,生生将三个月,说成了一个月。
湖衣身材窈窕,刚开始担心顾家发现她“走私”带了货进来,吃不下,睡不好,因此怀孕初期,并未增长多少,反而瘦了下去,便让她瞒了过去。只是现在到了要临产的时候,实在快瞒不下去了。湖衣这一阵子也甚是焦急。今日这事,却是天赐良机,湖衣便打算铤而走险,将孩子趁乱生了再说。
安解语却不打算放过她,立刻对身边的婆子道:“去外院将大夫请来。我们内院也有稳婆,立刻去叫过来。”
那婆子领命而去。
湖衣大急。
范家的大夫和稳婆,可不会买顾家的帐。
眼看就要瞒不过去了,湖衣心一横,就要向安解语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