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朝风隐在暗处,一眼认出那背着大包袱,脑后梳着圆髻,面目白皙的妇人,正是则哥儿以前的教养嬷嬷周妈妈
认出了周妈妈,范朝风再看看周妈妈后面那个面目普通,却双眸灵动非凡,连厚厚的刘海都遮不住满目星光的窈窕女子,嘴角已是不受控制的微微上翘。
就听那女子正小声叮嘱周妈妈道:“荃姐姐一路小心。”
周妈妈点点头,也回身嘱咐她道:“我会的。你也要小心,平日里无事不要出门。若是要出去,最好同隔壁的宋夫人一起。”
那女子就嗔怪道:“荃姐姐忒也看不起我。如今我生得这样,荃姐姐有什么不放心的?”又压低了声音对周妈妈道:“荃姐姐此去,最好将姐夫带回来。到江南来生儿育女,我帮荃姐姐带孩子。”
周妈妈忍不住拧了她的脸一把,笑道:“就知道孩子——反正你也挺闲的,自己生一个不是更好?”
那女子却讪讪地笑了:“荃姐姐如今也学会噎人了。——我一个寡妇,却是找谁生孩子去?”
周妈妈就俯身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也别急。——等王爷哪日找过来……”
那女子忙捂了周妈**嘴,道:“好了好了,别多说了。天色不早,要趁早赶路才好。”
周妈妈已是笑道:“放心。我一时半回不会说地。——总得让这些人着些急才是。不然你那些苦不是白吃了?”
安解语只是讪笑,挥手道:“快走吧,快走吧。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婆婆妈妈,羯羯嗷嗷的。”
说话间,已是有个粗使的婆子牵了一匹马过来。
周妈妈翻身上了马,回头对那女子道:“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那女子点点头,嘴里催着周妈妈快走,眼里却满是不舍之意。
周妈妈眼角也有些湿意,只是她还有事情要做,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回身挥挥手,又用马鞭抽了那马一下,便从范朝风隐藏的暗处旁边过去了。
范朝风愣愣地立在那暗巷,先前的喜悦消失无踪。只看着那女子回身进了屋子,一个婆子过来,将大门牢牢地插上了。
以范朝风如今的功力,安解语和周芳荃刚才的低声说话,当然一字不漏地都让他听了进去。
那些话,就如刀一样直刺进他的心里,让他刚刚生起的一丝侥幸,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朝风只能抛下私意,暗自寻思起来:为何她不在上阳做王妃,反而到江南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又不敢亲自上前敲门,只怕自讨没趣,自己就真是再没法做人了。便在承康坊如游魂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仍是不舍离去。
还是后来承康坊的保长见他行为怪异,才叫了人过来,问他在这里做什么,是寻人还是有事?
范朝风这才定了定神,对那保长打躬作揖道:“大哥容禀,小人过来帮主人家寻人。只听说住在这承康坊里,却是不知到底在何处,又不敢上前敲门。——可是难倒小人了。”
那保长见这汉子粗眉大眼,一身黑皮,倒像是富贵人家随从的样子,就缓和了语气问道:“你找的人,姓甚名谁?”
范朝风苦了脸道:“好象是姓范。——只听说,就住在这附近。”说着,又往对面那几家探头过去。
那保长就劝他道:“敢是找错地儿了。我们这里,并无姓范的人家。”说着,就指着对面几家一一介绍过来,“前面那家,姓宋,乃是我们辉城宋主薄的屋子。他们旁边是新搬来的两个外地人,姓周。”又指着最右面的房舍道:“那里,却是我们仁兴堂南宫堂主的娘家。只是南宫堂主嫁了宋楼主,搬去了北面的宋府,不在这里住了。”
范朝风听了,不动声色的问道:“南宫堂主的父母可是住在此处?”
那保长叹气道:“没了。老堂主和堂主夫人,去年突然病死了。当时南宫堂主不在家,她的叔叔,也就是老堂主的亲弟弟,曾出来主持过几日仁兴堂。后来南宫堂主游历归来,又有宋楼主撑腰,她叔叔才将堂主的位置让出来。”
“那就是说,这里无人居住?”
“有一个看门的刘婆子。”
范朝风点点头,就对保长道:“多谢大哥良言。我回去也好交差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承康坊。
回到宋府,范朝风在自己屋里思前想后,终是发了狠:就算是死也要给个痛快,好过日日悬在心里。再说反正已是照了面,就干脆用真容去她面前日日晃悠,看看她到底还要整出什么妖蛾子
想到此,范朝风就卸下人皮面具,又去寻南宫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