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个时辰后,一队队的将士中胜负已分,齐仲天并未说演练结束,而是让他们比起了射箭。
秦思越发觉得奇怪,可是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只得跟在齐仲天身后到了靶场。由远至近,那些一阵阵射向远处的箭矢划出破空之音旋绕在耳边,秦思不由发颤,那个夜里,也是这样的破空之音带来了贯穿她的那一箭。
心思越来越乱,秦思有些恍惚起来,连那灼热的烈阳也似乎黯淡下去,一切都回到了那一个夜里,不容她再有反应,迎面便是一道箭光劈开恍惚,直直朝着秦思的面门而来。秦思想挥手挡开,却被心中最深的那道恐惧掣肘住了手脚,直到那箭气刮疼了秦思的脸,秦思只能无力闭上眼,颤抖的身躯一动都不能动。
“噌。”
箭矢落地之声响,秦思被强硬的手臂带到了一旁,腰间被压着发痛,她的神智才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偏头看去,落地的是一支带着白羽的箭,那箭从中被人打断,可箭矢与箭身的距离还很大,看得出射箭之人用力甚猛。
秦思面上依旧满是惊魂未定,可心中却已经将事情想了个遍,他们站得位置正是靶子立的方向,若说是失手,也无可辩驳。
可是,齐仲天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才出手?而这个射箭的人,究竟是想杀她,还是有别的阴谋?
“阿离,你没事吧?”
齐仲天刚毅的脸上布满了担忧,他的英武之气被这表情堪堪折损了大半。对着他勉强一笑,秦思垂下了眼眸,今日之事,可与他有关?
见秦思受惊,齐仲天大怒,一声怒吼荡出几丈,所有的将士也因着这意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箭是何人所射?”
“说。”
齐仲天治军严谨却极少在将士面前发火,这个不仅是将士们知道,京中也早有流传,可今日他却起了勃然大怒,这让众位将士根本无从反应。
他的态度让人明显察觉到他对秦思的维护,秦思心中稍稍软了软,可在抬眸看清将士们眼中隐忍的不满时,那一寸柔软慢慢包裹了起来。
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
“哼,敢做不敢为者,飞虎营容他不下,我数三声,若是无人出来,那么所有人便一起受罚。”齐仲天周身散发出阴霾的气息,放在秦思腰间的铁臂也更加硬冷。
秦思望着队列中点点的骚动慢慢扩散开来,最终站在最末的一个小兵从后列走了出来,那张青涩的脸上有着不相符合的沉稳,他沉声道:“属下无意将箭矢射偏了,惊了这位小姐,还请三皇子恕罪。”
“哼,睁大你的狗眼,这可是秦将军的女儿,若是出个什么差错,你欲如何?”齐仲天口中字字生锋,刺得那小兵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而他说出秦思身份之时,秦思分明感到一群不善的目光。
芒刺在喉,秦思不明原由,也只能以为是这群御林军将士们怪她害得这个小兵受罚。可是心底却有一道声音在引着她朝别的方向想去。
“好,来人,带下去,狠狠地打二十军棍。”齐仲天语气不悦,可身上的戾气分明淡了几分,侧眼看她之时还轻轻笑了笑。
这般温和与暴戾在齐仲天身上不断转化着,让秦思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原本到了嘴边的求情话语也消散了。她将身子从齐仲天手臂中移了出来,目光随着被拖走的小兵移到了靶场的另一头。那高高抬起的,带着倒刺的军棍重重地落下。
随着那小兵的呻吟,秦思能感受到那些人不时投来的恨意目光。
“三皇子,算了吧。”
可齐仲天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眼睁睁看着那小兵的臀股处血色满开。那一下下的重击让秦思越发不安,她从未觉得二十下这么难熬。
等到二十军棍打完,那小兵被拖了下去,无力的双腿在地上拖出厚重的痕迹,腿上的斑驳血迹能让人激起足以抵挡烈焰的寒意。
秦思的话并未让其余人对她改观几分,反而更加憎恨。似乎她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目光里的厌恶根本不加掩饰。
这些厌恶似乎让秦思明白了什么,她不再开口,只是四肢的温度都骤然淡了下来。身侧传来轻声:“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马场。”
她闻声看着齐仲天的侧脸,那刚毅的轮廓很熟悉又很陌生。许是心中的负累太重,望着他的心悸感慢慢褪去,不再那般清晰。
……
从飞虎营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秦思一入府便被林伯带着去见了秦朝定。秦朝定一身铠甲为落,显然是刚刚回来不久。迎上秦朝定担忧的眸子,秦思微微颔首,将书房的门关好。
屋内陡然暗了下来,随着光线明灭,秦朝定的担忧化作了怒火,他僵着声音对秦思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现在已经可以不听爹的话了。”
秦思挨了斥责,心中不免委屈,她鼻尖酸了酸,这往日刺耳的斥责今日却显得格外温暖。
“爹,女儿知道今日不该随三皇子出去,可是爹爹不在,女儿能够如何?”秦思眉心折起几道浅浅的波浪。
秦朝定明知秦思所言不虚,却依旧气恼,他纵使做了选择也不希望秦思会陷入这困局里:“既然三皇子对你起了心,那好,爹爹只能替你做主定了亲事了。”
“爹爹,女儿尚未到婚嫁年纪啊。”见秦朝定急着替自己张罗婚事,秦思哪里还能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