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秦朝定近来将心思放在加固雁门关上面,对军饷一事倒是不大清楚。此时见唐潜说起,自然要过问。
“可是,接连发下来的军饷却更少,存银也耗空了。卑职一直压着,不知如何是好啊。”唐潜说着,铠甲碰撞间抱拳跪了下去。
秦朝定扬声道:“你怎么不早些说。”话语里带着几分责怪,秦朝定站起身,将酒碗扔到一旁,踱步间忧色更浓。
“卑职该死,卑职见将军一直为了防事操心,卑职便想着私下处理好了再来告诉将军。”唐潜大急,惶恐间,汗珠从额角落下,手指间胀大的筋骨瑟瑟发颤。
秦朝定虽然是怒,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唐潜是在苏念直之后,他最信任的人了。现在怪责是小,怎么处理军饷才是真。
要知道,行军打仗,军心不稳可是大忌。将士们心中有国更有家,谁人没有高堂妻子,若是没有这些军饷做支撑,将士们照顾安抚不了叫人,又为何要为国卖命?
“这次军饷差多少?”秦朝定皱起眉心,谨慎地查看好门窗,低声问道。
唐潜略一粗算,回禀道:“约莫五万两……”
“五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秦朝定心中一惊。他来雁门关的这段时日,雁门关的军士们对京畿军很是排斥,而京畿军心高气傲,更是难忍气性。虽然他极力压制,却也无法消除其中的争执。最让他烦心的事,战事当前,将帅思虑不一。他和原本的雁门关将领颇为不合,这让双方将士更难相处。
关于银钱,正是雁门关将士不满之一。
雁门关守军常年在边防,可谓是十分辛苦,都是吃皇粮的。但是与京畿军将士不一样的是,京畿军将士出身都是武将之家,或是有家世背景的。而京城开销比起边防也要大上许多,这样一来,京畿军的军饷比边城守军就要高出一些。
原本也是大家了然于心的,不至于生出间隙。可这次与往常不一样,京畿军的到来并未替边关将士减轻负担。
没有战打,他们也不熟悉城防,所以这一切依旧是雁门关的将士在做。
这样一来,待遇的差异,军饷的差异自然让雁门将士寒心。秦朝定在雁门关与将领不合已经是大忌,在这方面就只能退让。
“是。”唐潜小心地看了看秦朝定,满面难色。
秦朝定挥手让唐潜退下,若是军需用尽,他也没有办法了。实在不行,只得让京畿军的将士拿出多余的那一部分了。
可这也是个难题啊……
秦朝定的想法,最终没能做到。军饷到了边关,却没有发下来。那将士们的心思便如同秋天的枯干稻草一般的躁动,一丝徐徐的火苗便可以烧起来,蔓延至无法阻止之地步。
军中起了流言,雁门关军士的责难一触即发。而京畿军将士则是听闻秦将军偏心于雁门关将士,颇有不满。
这些都是在暗地里传开的,秦朝定自然是不知的。而这些消息到了叶筠一手中时,他便知道大事不好。
掌风一紧,纸条被化作了粉尘。雁门关上,秦朝定与守军出现了冲突,而且照消息看来,这分明有人从中挑拨。若是他没有猜错,此事必定和京城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而京城一方,京畿军里,在短短的数月间,便有人前来京畿军中收买不曾随军出征的将领们。无论是以钱财相送,或是美色相诱,甚至是以权势相换。
其中愿意为人所用的,自然是平步青云。而不愿为人所用的便成了阶下之囚。
有些地位品阶的,都被人所为难,更不要说是那些普通将士了。除非秦朝定回来,否则京畿军中大局绝不会有转机了。
叶筠一派人差了个明白,这些被收买的人都成了三皇子的门客。只是他不明白,在皇城底下,为何皇上和太子都不管此事。
等到这一切都定下来,那太子不是绝对没了胜算了?皇上如此偏袒三皇子,为何朝中太子的势力稳固非常?
这些都是叶筠一尚且没看明白的。
不过这次来的消息,让他有了警惕。上次刺杀不成,管家身死,“云台班”消失的一干二净。三皇子不会甘心,这次秦朝定陷入了僵局,怕正是他所为。
秦朝定随时会出事,他若获罪,秦思也会受到牵连。雁门关那边,他可以安排人手去救。至于秦思,要想她平安,必须得改变身份。
只要她不再是秦朝定之女,而是他风远侯府的人,是他叶筠一的世子妃,她就会是安全的……
叶筠一打开窗,黑沉的夜空里没有一丝亮光,那月光被浓云涂抹,星辰被夜色晕染,在这深黑的夜幕下,叶筠一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华。
下定主意,叶筠一轻轻扬起唇角。周身的寒风惊不起叶筠一的丝毫波澜,他抬起手,将头上微微倾斜的玉冠重新束起。心中的点点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拿起佩剑,一跃出了房间。
庭院中,叶筠一扬起剑身,在空中挥洒着,身子若如鹤般傲立,或如行云般流畅。手中的剑在起落间闪着些微的光亮。翻身跃起,衣袂扬起,叶筠一在空中划开一声声默响。
白衣翩跹,皎洁如仙。叶筠一将所有的烦乱都在剑中划开。而这些烦乱,随着剑风荡过了石桥,南风阁之上,彻夜难眠的秦思将这些受尽眼底。
秦思满头的黑绸细细铺下,她素颜照天,望着远处的舞剑男子。叶筠一这几日的心神不宁,她哪里会不知道?今日晚膳,叶筠一匆匆回房,临走时那一眼,那一眼饱含着许多情绪,让秦思心头如麻。夜难成眠,秋水楼外有了声响,秦思开窗看去,果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