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单身母亲在听了好几个小时的电台节目之后,没有收听到任何关于此次事件的相关新闻,直到MP3的电用尽后,拿去充电。而这个时候她也好像关上了电源似的,一下进入亢奋状态。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守在门边嘶喊、哭泣、撞击敲打铁卷帘门,并像发了疯似的不断呼唤着她儿子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这个瘦弱的女人从下午三点一直持续这种行为到晚上11点。不过,现在她总算是瘫软下去了,我能从她虚脱的肢体和涣散的眼神中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和心寒。
事实上,感到绝望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我想超市里包括我在内的每一个人此刻都已经是心寒彻骨了——这女人敲击呼喊了将近十个小时,外面都没有任何动静和回应——我尽量不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似乎所有人都心灰意冷了,超市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得出奇。大家横七竖八地胡乱躺在地上,这场景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洗劫了殡仪馆。
令人窒息的沉闷持续了好一阵之后,我看到中年大叔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柜台边问女店员:“你们这超市里有被子吗?”
女店员摇头道:“没有。我们以前没人在这里面住过。”
中年大叔说:“现在是秋天了,晚上的气温会比较低。如果我们老是这样和身而睡的话,是很容易感冒的——我想你们这里面肯定没有药品吧,要是有人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我正在感叹中年大叔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却听到对面那个红头发的小混混用一种讥笑的口吻说道:“大叔,看来你是准备在这里长住下去了,对吗?”
中年大叔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他凝视着女店员说:“你想想,有什么可以代替被子来用的东西吗?”
“我想一下……啊,对了,那边的货架上有一些桌布,也许可以拿来当被子盖一下。”
“好的,我去拿。”中年大叔点点头,朝她指的方向走过去。
不一会,大叔抱着十多条崭新的桌布开始分发给超市里的每一个人。当发到我这里时,他特别对我说了一句:“晚上裹紧点儿,别感冒了。”
“谢谢。”我感激地对他说。他又走到对面递给那个红头发小混混。“你要吗?”
红发小子挑了下眉毛,还是将桌布接过来了。
接下来,大叔又走到门边去亲自把“被子”盖在那个瘫软在地的单身母亲身上,并对她说了些劝慰的话。之后,他才坐到墙边,裹着“被子”睡了。
此时已接近十二点,我不确定超市里是不是每个人都睡着了,但起码他们看起来都闭着眼睛。我发现自从被锁在这家超市之后,我就有些失眠的症状。但我也清楚自己不能一直不睡,所以我开始在心中默默地从1数到100。渐渐地,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完全闭拢了,并在同时关闭了脑中的所有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被人推醒了,在超市刺目的白炽灯下只能勉强半睁开眼睛。我看到刚才睡在门边的那个单身母亲此刻正在我的面前,她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我,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迷茫地望着她:“声音?什么声音?”
她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话,仔细听,门外。”
我照她说的去做,竖起耳朵聆听门外的动静。不一会儿,我听到门外似乎很远的地方传出一声低沉的、类似某种野兽的嗷叫声。这声音虽然不大,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我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因为这种古怪的嗷叫我以前从来没在任何地方听过。我骇然地望着单身母亲:“这是什么鬼东西的叫声?”
“我不知道。”她恐惧地摇着头,“我刚才睡在门边就听到了。”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那种怪物的叫声又一次响起了,而且这一次声音明显比刚才要大,我不禁失声叫道:“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我的叫声惊醒了附近的几个人,他们从地上坐起来,中年大叔问道:“你们怎么了?听到了什么?”
我惶恐地指着门口:“你们听……外面有种什么叫声。”
这时又起来了几个人,他们一齐望向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怪物的叫声再一次响起,声音又比上一次大了些。很显然超市里的人都听到了,他们全都站了起来,个个瞪着惊惶的眼睛。
“老天啊,这是什么怪叫声?”胖女人脸色苍白,不断打着寒噤。
这一次,那怪物发出的声音已经不是嗷叫了,而是一种嘶吼。我能感觉到超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惊骇得不知所措。那小白脸男生的脸已经惨白得如同他盖的那张白色桌布一样了,他颤抖着说道:“这声音……越来越大了。”
女店员离开柜台,朝后面退着:“我感觉……这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事实上,超市里的人全都跟她一样,正不自觉地朝后面倒退着脚步,尽量离门远一些。
“喂,你们发现没有,这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但是……为什么我们听不到任何脚步声?”胖女人惊恐万状地问道。
此时,又一声巨大的嘶吼传来。我狂跳的心脏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了。我分明感到,这东西已经和我们近在咫尺,准确地说,它现在可能就在门口。这一刻,超市里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