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要是觉得身体还可以的话,今天就下楼吃正餐吧。这样客人来时你可以一个一个看到他们,免得一下子见那么多。霍林福德也要来。我想你会觉得挺有意思的。”
于是莫莉这天就来到了宴会上,认识了(至少是单方面认识了)托尔斯庄园的一些最尊贵的客人。第二天是星期四,是辛西娅结婚的日子,伦敦天气如何不得而知,乡下却是大好的晴朗天气。莫莉下楼来吃她那晚开的早餐时,已有几封家里人来的值在等着她。她的体力和健康一天比一天好,一个小时比一个小时好,她不愿意继续维持养病时的习惯,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她看起来好多了,查尔斯爵士自己也觉得如此,便告诉了哈里特小姐。好几位客人今天上午说她是个非常漂亮、非常文雅的姑娘,像个大家闺秀。这是星期四的情况。星期五,事前哈里特小姐已对她说过,附近地区将要来一些客人,在这里要住到星期日以后才走,但她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当莫莉正餐开始前从楼上下来进入客厅时,眼前的情景可以说使她吃了一惊。她看见罗杰站在一群人中间,这些人在争先恐后地说什幺。她觉得他们都把罗杰当作他们注意的目标。罗杰正说问突然一停,也没有仔细听正在向他提出的一个问题,匆匆忙忙敷衍一下,从人群中挤出去,来到哈里特身后莫莉坐着的地方。他事先已听说她在托尔斯庄园住,但一见她在场,和她刚才看见他时一样惊奇。要知道他自非洲回来后只见过她一两次,而且是在她生病期间面带病容时。现在,她身穿美丽的晚装,头发又梳理得非常漂亮,细嫩的脸蛋由于害羞微微带红,不过她的应对举止表明她心情十分自然,罗杰虽知道是她,但几乎认不出来。他开始感到多数年轻男子和一个漂亮姑娘说话时由于爱慕而产生的恭维心理,还有想赢得对方好感的欲望,与过去由于彼此很熟而产生的友谊不同。当依然对她专门负责的查尔斯爵士走来领她去吃饭时,罗杰感到生气。哈里特小姐是要保护莫莉不让人与她过多谈话,这才叫查尔斯爵士和莫莉一举一动照她的意思办,他们两人对此均心里明白,因此当查尔斯爵士来把莫莉从罗杰身旁领走去吃饭时,两人会心地一笑。这一笑颇使罗杰莫名其妙。罗杰百思不得其解,吃饭期间不时地注意他们两人。晚上他又找到了他,却发现她又在和前来做客的年轻男子中的一个谈话。这些年轻男子比罗杰早来两天,所以和莫莉一样了解两天来的情况及两天来这家人开的玩笑和这家人不顺心的事情。莫莉恨不得中断这些罗里啰唆的谈话,好让罗杰过来,这是因为她很想问问他哈姆利庄上的各种情况。在过去的两个月里,甚至在更长的时间里,他让她一家觉得像个陌生人一般。现在,尽管他们两人都急于找对方说话,不想理会在场的其他人,可是样样事情都好像故意同他们作对似的阻碍他们。霍林福德少爷把罗杰拉到吵吵嚷嚷的中年男人中间,他们要他对一些科学问题发表意见。前边提到的那位青年男子,欧内斯特·瓦特森先生,一直站在莫莉这位在这间房子里算是最漂亮的姑娘身旁,滔滔不绝地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卖弄聪明,讲得莫莉几乎昏昏欲睡。她神情疲惫,脸色苍白,最后,一直在留心着的哈里特小姐派查尔斯爵士来解围。罗杰看见莫莉和哈里特小姐说过几句话后,悄悄地走地了出去。从他听到的哈里特小姐对她表兄说的一两句话中,罗杰得知莫莉是睡觉去了。
“说实在的,查尔斯,既然她归你管.我认为你就不该让瓦特森先生对她没完没了地罗唆。我也只是在身体最强壮的时候才受得了他的罗唆。”
为什么莫莉归查尔斯爵士管?为什么?接着罗杰想起了许多细微情节,证明他脑子里产生的猜想可能是对的。他就寝时,惶惑而又懊恼。他觉得,如果他们真是订婚了的话,那这种订婚就过于轻率,而且两人很不协调。星期六他们的运气好了一些,他们在这座大厦里最公开的地方——在过厅的沙发上单独谈了很久。当时莫莉刚散步回来,依照哈里特小姐的吩咐坐在那里休息休息再上楼。罗杰走过过厅,看见了她,向她走来。他站在她的前方,装作观赏一旁的大理石鱼盆里的金鱼。
“我很不走运,”他说,“昨天晚上我想到你跟前去,但是办不到,你一直忙着和瓦特森先生谈话,后来查尔斯爵士又来了,以势必服从的气派把你领走。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这不是他对莫莉提到查尔斯爵士时原打算要说的话,但是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说了出来。
“不!不久。我来这里之前,也就是星期二以前,我从来没见过他。星期二我想到楼下来,哈里特小姐叫他注意别让我累着了。你知道,我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是哈里特小姐的表兄,她要他干什么他都干。”
“噢!他长得不算英俊,但我相信他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
“是的!我想是的。不过他沉默寡言,我很难判断。”
“他人品非常好,全国闻名,”罗杰说。这时他才愿意如实地赞扬他。
“我得上楼去了,”她说,“我在这里只坐一两分钟,哈里特小姐只叫我坐这么久。”
“再呆一会儿,”他说,“实际上这是最令人愉快的地方,这盆睡莲使人即使不凉爽在身,也会凉爽在心,再说,我觉得又有很久没见你了,我父亲还有话叫我告诉你,他非常生你的气。”
“生我的气!”莫莉惊讶地说。
“是的!他听说你到这里来换空气,而没有去我们那里——去我家庄上,很生气。他埋怨说,你不该忘掉老朋友。”
莫莉听了完全信以为真,一开始没去注意他脸上的微笑。
“噢!实在对不起!”她说,“请你把事情的经过转告他。就在家里决定不让我去——”下边她本想说的是“去参加辛西娅的婚礼”,但突然停了下来,满脸通红,改为“去伦敦的那天,哈里特小姐到我家来了。不到一分钟她便把一切安排好了,说服了妈妈、爸爸。她说怎么办就得怎么办,的确无法抗拒。”
“我认为,你要是不想叫我父亲有意见,就得亲自去对他解释。你离开托尔斯庄园后,为什么就不能接着到我家庄上去?”
这么从容镇静地从这座庄园到那座庄园,像王室家的人出巡一样,这与莫莉恋家守家的朴素观念根本不符。她回答道:
“我非常高兴去,或早或晚。不过,我必须先回家去。他们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我。”
她发现又触到了一个令对方痛苦的问题,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这样不断地猜想罗杰对辛西娅结婚一事必定感到难受,倒使罗杰生起她的气来。她同情他,她悟性也不错,看得出他一想到辛西娅就会痛上心头;也许她还知道他有痛苦也不愿说出来。然而她既没心思也没急智转变话题。这一切都叫罗杰烦恼,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决定咬咬牙断然斩掉这个难题。不这样做,他与莫莉之间的根基就会永远不稳,总像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