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大人也知,由于去岁的兵乱,掇津、河内农田荒芜,几乎毫无岁入。因此,城内连将士们都养不起了。所以,夫人吩咐我来求求大御所,看看能否施以援手……”
尽管此时家康仍把手搭在耳后,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可听完之后,脸上竟无任何变化。常高院一见,不得不抬高声音,重复一遍。
对家康来说,这请求实是令人不快的小聪明。在使者到来之前,板仓胜重早已送来了消息,其中就有一条,说大坂方面频频在近畿一带收购军粮。若真如此,来人求骏府施些粮食,只能说是太过浅露的权谋。
常高院抬高声音,一字一句重复道:“由于兵乱,摄津、河内田地荒芜……”
听到她重复,家康刷地把目光转移到青木一重身上。等常高院说完,他朝青木一重道:“这是右府的请求,还是夫人的意思?”
一重狼狈不堪。对于此事,他实毫无准备,“这……右府并未特地……”
“哦?哦?”家康面无表情,点了两下头,他扫了一眼女人们,道,“我近日想去名古屋一趟。”
“大人说什么?”
“我近日要去名古屋一趟。”
“名古屋?”
“对。我想趁还能动弹,给义直娶媳妇。我要去参加他的大礼。”说着,家康义对侍奉在旁的茶阿局道,“那媳妇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竟一时想不起来了。她是……”
“是浅野幸长之女,名唤春姬。”
“对对,是阿春!哈哈,春天来了。春天一来天气就变暖了,我本来是这么记的,最后竟弄不清是阿花还是阿梅了。新娘子有多大?”
“听说年方十三。”
“义直已十六了。对对,是差三岁……”说完,家康又谈起曾担任义直家老的平岩亲吉临终时的糊涂话。亲吉说,义直头脑不灵光,若是娶媳妇,要娶个老实的……
大藏局比常高院更是着急,她始终惦记淀夫人的命令。
“启禀大人。”
“哦,何事?”
“常高院刚才向大人提出援助之请,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哦,我还未答复吗?”
“是……还未听到大人答复呢。”
“我糊涂,还以为已经回话了。近日我将赶赴名古屋,正是好机会啊。你们也先行一步赶到名古屋去,帮着指点婚礼。关东女人不大熟悉礼仪,诸位要是在场,我心里就有底了。”
老女人们不禁面面相觑。家康的话亦令青木一重全身僵硬——大御所究竟在想些什么?
常高院却探出身子答道:“大人只管放心,我们高兴去帮忙。”她笑着接受了。
“名古屋顺道,媳妇又是浅野家的姑娘,说不定还很熟呢,你说呢,大藏?”
“是。”大藏局急道,“此事请大人放心,淀夫人的请求,也望大人想些办法。”
家康这时才露出笑脸,“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在婚礼后去一趟京都,察看摄津、河内的情况,我怎会让人受饿?好,好,就在名古屋见吧。”
老女人们再次面面相觑。家康似绝无拒绝的意思。不仅毫无敌意,显出亲近的样子,让她们去帮办婚礼,还答应不会让人挨饿云云。
“这样该好了吧?”家康道,“好,茶阿,和客人谈话就到这里。好生招待她们,莫忘了备些时令土产。”
“是。请多多关照。”四个老女人感激地一齐跪拜下去。
青木一重也忙学着她们拜倒在地。就在这时,家康忽然说了一句:“右府的使者请稍待。”
目送着老女人们离去,青木一重望向家康,一瞬,后背上顿生一股寒气。家康已不再有方才那孩童般的眼神,他已成了目光锐利、欲腾空而起的雄鹰。
“一重。”
“大人。”
“女人的事了结了。那么,说说男子的事吧。”
“是。”
“不论何事,总喜驱使女人去做,这是大坂的一个坏毛病。此前大坂用过同样的手段,我特意分别接见。本来,我是想,若是让人说我欺负女人,就不体面了,可是总如此,却不好。所以,今日我才教给你当如何对待女人。你是男儿,又是右府使者,在这关键时刻,绝非只是简单地来问候。右府究竟有什么密令,还是重臣又有了什么决定?关东的风可是很猛啊,你先想好再说话。”说完,家康趴在扶几上,嘴巴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