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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瑾正想斥德妃不成体统,却又忽觉此景怪异。他记得谢令鸢素来爱争宠,她心胸狭仄,许多妃嫔都不喜德妃,那这些宝林、御女、采女,怎会与她嬉笑得如此兴味?
如此欢声笑语,甚至是他这个天子都没有办到过的。一时间,萧怀瑾甚至生了一丝恼怒。
一旁内侍屏气凝神,看着天子陛下神色不豫,来的路上的云淡风轻统统不见。
萧怀瑾这些年还是练就了洞察人心的本事,很快琢磨出了深意。德妃大抵是想吸引他的注意,毕竟她若真的想玩,丽正殿宽大的地方,何处不得其乐,又何必跑到与御花园相连的丽天园——皇帝偶尔散步的地方呢。
虽然又是争宠,但毕竟是较从前进益了,懂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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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宫嫔警惕心强,眼角余光瞥到一抹龙纹,内心咯噔一下,转头便见身材修长的皇帝陛下,正站在花丛一角之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们。
“噗通通——”
十几个女子惶恐不已,瞬间跪成了一片,遍地是鲜艳:“嫔妾给陛下请安——”
谢令鸢听得周遭忽然安静了一瞬,接着是齐齐的请安声,心道坏事,她已经快搜查完了,怎么萧怀瑾好么蔫儿的这个时候来了?
臣妾不是不受宠吗?
德妃与宫嫔厮混于一处,要说成体统,也没多体统,要说违宫规,也算不上——八夫人本就有权力召见下位妃嫔,此处也算是划给德妃的园子。
但上位者难免心思复杂猜忌,谢令鸢思索着,需要向天子解释,以免被误解。
谢令鸢心间转了片刻,立即扯下眼上红缎,把天子想象成金叽奖的影后奖杯,顿时就热泪盈眶:“啊!陛下!您,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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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瑾质问的话,被这热泪盈眶,瞬间堵了回去。
德妃的惊喜与感动,仿若等待了多年,渴盼了多年,眼中只此执念。他都不知该作何回应,才能不伤到她。
于是,天子不豫的神色,逐渐冰消雪融,上前亲自扶起了谢令鸢:“爱妃不必多礼。”
谢令鸢察言观色,脸上适时地飞过两抹红云:“陛下,臣妾数日不见您,便邀了后宫的姐妹们,来园子里赏菊,兴致到了,玩得有些忘乎所以。”
萧怀瑾矜淡地“嗯”了一声。
谢令鸢见天子陛下似乎不介意,转眼一错,只见身后跪着的女子们,虽不敢抬头,神情却是眼巴巴的,那渴盼却又碍于森严宫规、不敢抬眼的模样,让她心下一动。
“既然有幸见到陛下,不妨让诸位姐妹陪您玩一下,散散心。姐妹们娇俏动人,臣妾与之玩乐,仿若忘却世间烦忧,这等好事儿总不能让臣妾一个人讨了去,陛下不妨也来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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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瑾看着手中的红绸,也看到了她们的渴盼。
这种滋味,他是懂的。他犹记得很多年前,落雪纷纷,他坐在殿门口高高的门槛儿上,或者西郊马场的偏间里,等待有人来接他。
万里银装裹素,渐渐的,点红踏雪而来。他站起身翘首以盼,是二皇兄骑在马上。
记忆里的哥哥姿容静美,贵妃喜欢叫他穿红衣,斗篷在皑皑白雪的风中轻舞,衬得肤色极白。见了自己后虽然神色淡淡,却还是坐在马上向自己伸出手来。
而自己便会很高兴,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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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被这块红绸,击中了沉埋多年的回忆,萧怀瑾将它系在眼睛上,淡淡一笑:“罢,就与你们玩一道。”
谢令鸢上综艺节目玩过各种奇葩游戏,对这种简单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干脆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石桌上摆了点心瓜子,她一边嗑瓜子,一边琢磨。
这些宫嫔里没有星君,范围已经缩小一圈,明日找个由头,再把那些美人、才人叫来,搜寻一遍便好。
萧怀瑾不知道,德妃已经又打起了他的美人、才人们的主意。他方才鬼迷心窍,跟宫嫔们玩起了豆蔻少女才玩的彩蝶扑花,玩了一盏茶时辰,各种脂粉香气混杂着扑入鼻息,仿佛灌入百汇穴,他又忽然没了兴致,意识清明——这是在作甚?
明明不喜欢她们莺燕招展,明明厌烦脂粉气乃至恐惧……明明只是突发奇想,来看一下德妃而已……女人见识短浅,凑在一起除了勾心斗角,便只能做些无聊事了,而他堂堂君子,怎能在这里,陪她们一起无聊,虚度光阴?
为人君者最忌惮被窥视心声、操控意图,此刻,他忽然觉得被德妃冒犯了。
萧怀瑾扯了红缎带,宫嫔们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他把目光移向一旁端坐的德妃,谢令鸢时刻注意他的动静,屁股底下如坐弹簧,迅速弹起身,放下手里瓜子,跪地道:“陛下可玩得尽兴?陛下圣德,体恤我等姐妹,姐妹们还不快谢恩?”
她带头跪下,诸位宫嫔也赶紧跟着跪地,便听谢令鸢温声劝谏:“陛下,后宫诸位姐妹们,自小长在深闺,不能如男子那般出门远行,看天地之博大,人文之广袤。她们豆蔻时,少有的乐趣,便是同伙伴们一起,这样玩乐。”
今日怀惴惴之心而来的人,有些诧异——若说德妃为了笼络人心,竟然为她们请命,这恩情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