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增辉殿的歌声消失了,夜色浓重,母后在乳娘的陪同下回到了含鸾殿。我在烛下提笔写信,我不知道这一封信会给我和凌夏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局面,或许,他会更加看不起我,如果是那样,那我认了,或许,或许。。。。。。我心里仍然存在着那份希冀。写完那封信,我就靠在桌上,不知不觉地沉入了睡梦中。
我是被冷风吹醒的,抬眼望向窗外,天还是灰蒙蒙的,翠儿在一边站着已经打起了瞌睡。
“翠儿姐姐,何时了?”我推推她。
翠儿一个哆嗦,然后去问外面站夜的宫人,“公主,晨时三刻了。”我一惊,“翠儿姐姐,备马,我想要出宫。”
“出宫?公主,你这是。。。。。。?”
“很重要的事情,真的,翠儿姐姐,就帮我这一次吧,我可以打扮成宫人,以前为了母后,我不也这么做过吗?”我拉着她的衣袖,“翠儿姐姐。。。。。。”
“我去找马棚的小厮商量商量。”翠儿终于叹了一口气,“什么事情非要现在出宫呢?”她看了我一眼,“莫非,是为了凌公子?”我一怔,大骇,望着翠儿,一时竟然难以启齿,她也看着我,“公主难道,真的为了凌公子?”
我将信捏在了手心里,点了点头,“我想送他一程。”
翠儿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朝我笑了,“还需要什么马车呢?公主,还记得你的小马驹雪琉吗?直接骑着它出去吧,再晚点凌公子恐怕就出城了。”她说完从腰间拿出环佩,递给我,“这是出宫门的牌子,你穿上我的衣服吧,待娘娘醒了问起我会帮你找理由的,只是公主,别太晚回来,翠儿会担心。”
我心里溢满感动,我拉了拉她的手,然后转身走向赛马场。
雪琉见到我,似乎很是兴奋,我牵出它,望着微微泛亮的东边,再无犹豫,骑上它,奔出宫门。我知道,凌将军会在城西带兵北征,而在此之前凌家的两位公子会先行到城西准备粮储。我想要在凌家军到达城西之前,见上凌夏一面,就算只有一面也好,就算,他看不见我,我也要把信托人转交给他。
到达城西的时候,街上空无一人,我一跃下马,在街头转角等待。
凌夏是第一个到达城西的,只有他一个人和他骑着的马儿。望着他的身影,我的脚似乎定住了动不了,明明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机会了,但是双腿像扎了根似的。我站在暗处看见他把马绳捆绑在柱子上面,回身离开了,我想他是去粮库了。我站出来,笑自己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当着他的面把信给他,或许我是惧怕他鄙夷淡漠的眼神吧。
来到马儿身边,我将信封夹在了马座下方,我把头靠在那匹马儿的脖子上面,用手抚摸了它的毛发,“你就是凌夏的马儿吗?你能让他看到这封信的,是不是?”我松开那批马,然后转头,落寞地走回了巷子里面,我朝在那里等我的雪琉凄然一笑,“雪琉,我们走吧。”我拉住缰绳,骑着它朝巷子那头走去,就在我快要走出巷子口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等一下!”
我蓦然回头,正大双眸,竟然是凌夏。我的脸顿时火辣辣的,他还是发现我了,那么我便避无可避了。他在巷子的那一头步步朝我走来,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告诉我,此时的我有多紧张。
伤离别
“你。。。。。。”“你。。。。。。”我们同时开口,同时愣住,我想到了那日在飞燕亭的时候也是如此,同时说同一句话,而之后,又不知道要如何接口。
沉默了一会,他走到我旁边。昨夜增辉殿,我只是匆匆一瞥,今日我方才看清他。他眉眼之间,早已褪去了稚嫩,多的,是英挺,线条也更加突出,举止更是甚过当年。他伸手抚了一下雪琉的毛发,“我记得这匹马驹。”话落,他侧过身来望着我,“那日在赛马场,你就是骑着它吧。”初遇,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时隔两年,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我吸了一口气,“凌夏,你看见了信吗?”
“信?”他困惑地望着我,“什么信?”我一愣,“没有看见吗?那你怎知我在此处?”我诧异。怎知我话一问出口,他却不出声了,我等着他的答案,许久,他才轻声说道,“是因为我的马儿,我闻到了它身上的味道,我记得第一次在赛马场见到你,你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他的话让我当场一怔,垂下眼睑,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内心的狂喜将我填满。他肯来见我,肯说这番话,至少说明,他并不厌恶我,甚至,点滴铭记于心。
“凌夏,我想解释。。。。。。”我见时机正好,正欲开口澄清过去的误会,谁知他却阻止了我。他摇摇头,“那件事情,我早就忘记了。其实,我也有想过要去含鸾殿,把那件事情说清楚,只是你未必愿意见我。我明白,宫里的人如果一朝被背叛,从此往后便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
我摇头,“我信你。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太小心眼,那日在玉台并未给过他解释的机会。
“原来你还信我。”他笑了一下,眼眸弯成月牙,忽然开口,“我知道我不该开口问,如若你不想回答就当作没有听见,我想问,昨夜为何。。。。。。”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在增辉殿的时候,你是真的因为一时的不适才离开的吗?”
我微微一怔,他说到了昨夜,那么,我能告诉他为何吗,亲口告诉他,因为他要北征了,我是因为难受,才失态的?我在他脸上竟瞧出了等待的神色,内心忽然一片清明。这是一场未知的战争,变数如此之多,如果我现在说出口,等于是给他带去了烦恼,如果没有以后,我又何必现在徒添他的负担呢?让他安心征战,若是还能有相见的那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他。
“凌夏,活着回来,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他好看的双眸闪着些什么,“好,我等你告诉我,昨天晚上,还有。。。。。。段临宇。”他终是提到了段临宇,我想,他介意了。他介意段临宇,就代表,我不是在自作多情,我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沐雪琉,这一遭,你毕竟没有白来!
凌夏忽然在怀中揣摩着什么,我定睛一看,是一株琉璃。“这是我娘的遗物,我娘身不着华服,这只琉璃是她唯一留下的饰物,我随身戴着。”他顿了顿,竟伸手执起我的手,把琉璃放入我手中,我顿时感到自他身上温暖透过此物传到我手中,“给我的?”我哑声问道。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说的话吗?很巧,我娘也喜爱琉璃,所以我便记住了你的名,也记住了有个姑娘和我娘一样钟爱琉璃。”
我紧紧拽住手中的饰物,不知怎么的,眼睛就红了,我低下头,不想让凌夏见到此刻的我。清晨的寒雾加之昨夜在窗口小歇,让我受凉了,我打了一个寒颤和喷嚏,将泪水也沁出了眼眸。凌夏见我如此,将贴身的大衣脱下,罩在我身上,“别忘了,你是千金之躯,别太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
简短的话语,却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的,除母后外的人带来的温暖。常听母后说,如果你将一条小狗牵回家,好心的喂养它,给它关怀,那么它致死都会对你忠心不二,死心塌地,人也是这样,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总是那么难以忘怀,就像中了毒药,这种毒药,会深入一辈子。
他送我琉璃的那一刻,我想到了我塞在信封中的除信以外的那样东西,很巧,也是琉璃,是我最钟爱的饰物,在我身边,已经有八年了。我犹豫了很久才从发间拆下,放进信封,意喻我想要与他和好如初的决心。然而,我们的心思,竟然如此相似。
凌夏抬头望向东方刚升起的太阳,唉唉自语,“此去路途遥远,凶险不定,更不知能否保住性命,其实说到底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只不过。。。。。。也想有人能记住我。如果某日你发现这支琉璃并没有任何意义了,或是,有了更好的代替了它,也请不要把它扔掉。”他朝我笑笑,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