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半长卷曲的头发因为这个动作而铺散在手臂上,配上他蜷缩成一团的动作,看起来很有一种让于越看不过眼的……娘们气。于越心中顿时就有点气不打一出来,但他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走过去伸手在他脑袋上捞了一把,示意他抬起头来。
杨光随之稍微动了一下,半侧着抬起头,露出一只发红的眼睛看向他。
于越看得有些心软,火气顿时去了不少,开口时先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没问你那天怎么会从小宇的车行里跑出来,也没问那天在看见我之前是什么事刺激的你,现在想想……唉……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喜欢小宇?”
杨光依旧一言不发,但是发红的眼睛里渐渐有泪水渗出来,开始只是一两滴,渐渐地涌成一股,从眼角顺着鼻尖流淌下来,渗进衣袖。
于越见状立刻就明白自己猜对了,而那天他是送谢天过去的,不用想也知道杨光一定是在车行里看见了谢天和夏宇的某类互动。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奈,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暴躁,使得他下意识地又抬手在杨光头上捞了一把:“喜欢就喜欢了,哭什么?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的。小宇和谢天是在一起很久了,但是你来晚了也只能说明你们没缘分,其它的屁事都没有。”
说完见杨光还是那副样子,于越有些不耐烦地上前一把将他从马桶上拉起来,带到洗手台边让他看着镜子,自己则站在他身后,两手自他脑袋两侧一捋,把他半长卷曲的头发全数捋在脑后,露出额头和轮廓分明的脸孔。
“你看清楚,你是个男孩子,就算你喜欢男人,也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像个女人。”他说着,双眼从镜子里直视杨光的眼睛,一发现他别开眼神,就把住他的脑袋迫使他正视,“哭和逃跑都改变不了任何事。你要真喜欢他就去说,说完了是死是活都接受,疼也就一下子,忍忍就过去了,没有谁没了谁不能活!”
最后一个字说完,于越没有再多做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镜子里的杨光,慢慢松开手,最后在他发顶揉了两把,又在他肩上拍了拍,转身走出去。他在洗手间门口点起一支烟,五分钟之后听见里面传来水声,长长舒了一口气。
之后差不多过了半小时杨光才从洗手间里出来,那个时候于越刚好扔掉第四个烟头。走道里烟雾缭绕,杨光一出来就咳嗽了几声,于越回头看了他一眼,抬手帮他将周围的烟雾挥散。
夏宇还和谢天一起等在办公室里,心里对杨光的反应直犯嘀咕,看见杨光跟着于越走进来,立刻起身走过去问他:“小杨光你怎么回事,看见我就跑?是因为突然不来上班了怕我骂你?我好像也没这么凶吧?”
“不是的,小宇哥……是我不好……”杨光闻言赶紧摇头,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两只依旧泛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夏宇,见他像平时一样笑着弯弯的一双眼,冷不丁又突然拔高了嗓音,音调中有种豁出去的莽撞:“我……我喜欢你小宇哥!但是,但是你有男朋友,所以我……我……对不起!”
谢天本来正在喝茶,听到这里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颇有些狼狈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开,好险没把茶水弄在身上。于越正站在他旁边,见状顺手递过去几张纸巾,脸上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难得舒展的眉心却多多少少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夏宇则被杨光说得有些发愣,从谢天的方向看过去,还能发现他微微有些发红的耳垂。但他很快又笑弯了一双月牙儿似的眼睛,上前一把揽在杨光肩头,全身都透着一股欢乐的气息:“你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怎么了——这种事干嘛要说对不起?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对我说呢,哎呀真是自豪死了。”
杨光被夏宇揽在怀里,起先眼圈还有些发热,但很快就被他感染了似的也笑了起来,好像之前因为看见他在车行里的那个吻而令他难过得要死的情绪一下子全都不见了,甚至对于喜欢夏宇的这件事情本身也有些释怀。他随即答应了夏宇要他在新车行开业之后再回去工作的邀请,情绪平复之后下意识地朝于越的方向看过去。
于越这时又叼上了一支烟,正斜眼瞥着谢天,眉眼间藏着些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得出的戏谑,虽然并未注意这里,却不知为什么就是让杨光觉得心里很踏实。他突然觉得他以往的生命中缺少的就是这样一个身影:高大的、强硬的、严肃而又温暖的,存在得不远不近,让他在困惑、忧伤、喜悦或是任何一种情绪之下都有一个位置可以张望,有一个方向可寻。
那天晚上谢天请了一顿饭,散席的时候夏宇有些醉了,被谢天半抱着放进车里。开车之前他摇下玻璃向杨光道了声谢,弄得杨光十分莫名。
“你不认识他?”回去的路上于越突然问了一句。杨光先是摇头,然后突然明白过来:“啊……他就是小宇哥的男朋友!”
“可他为什么谢我?”杨光不解,缩着脖子侧头看向于越,“当面撬他墙角,他不是应该掐死我?”
“因为他大概从没跟小宇说过那句话,而你提醒了他。”
杨光听懂了于越的意思,点点头把视线转向窗外,半晌之后嘀咕了一句:“他大概觉得如果我没说,就可能要给小宇哥留下遗憾了。”
于越对他的结论不置可否,但开出去一段之后侧过头去看了杨光一眼。
之后一路无话,直到于越把车停进停车场,杨光才又回过头来,伸手去解安全带。
“睡着了?”于越问。
“没有,”杨光摇头,“在发呆。”
到家之后两人各自收拾,杨光拿了牙刷到厨房的水池刷牙,而把浴室先让给于越。刷完之后却发现于越还没有开始洗澡,而是拿着个电动推发器在给自己理发。
杨光觉得好奇,蹭在门口观察了一阵,等到于越理完了抬起头,才从镜子里看着他问:“你头发都是自己剪?”
于越点头:“又没什么发型,调好了长度贴着头皮推就好了,去理发店没意义。”
一边说着,于越一边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和两条手臂上蜿蜒至肩背的纹身。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身体上的一部分肌肉运动,衬着刚推短的灯光下几乎能看见一部分头皮的短圆寸,显露出一种纯粹而阳刚的力与美。
杨光一言不发地看着镜子里的于越,看他和自己在相距不远的距离中产生的相距甚远的鲜明对比,心中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欣羡与向往。这种向往比之前对夏宇的那种憧憬更加清晰而具象,它不是想拥有什么,而是想成为什么,并且他从未有过地坚定地相信,一旦成为了于越这样的男人,就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
他的目光由此变得兴奋并灼热起来,从镜子里看过去,是前所未有的明媚。这种眼神让于越第一次觉得他人如其名,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紧皱的眉心随之舒展,显露出几许调笑的意味:“怎么,你也想剪头发?”
杨光点点头,目光朝他放在洗手台上的推发器看了一眼,又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能借我用一下么?”
于越不置可否,伸手过去把推发器拿过来调了调,往他面前递了一下,又收回来,接着在杨光的眼里的亮光黯下去之前朝着门口抬了抬下巴:“去搬张凳子进来,我给你理,这玩意儿快得很,用不好很容易受伤。”
第7章 第六章
'人的外貌究竟会不会对性格产生影响,我说不好,但是杨光却的确是在剃短了头发之后逐渐变得开朗起来的。这种开朗令他看起来与他的名字日渐相符,就好像他的五官轮廓搭配现在这种稍长的圆寸远比原来那头半长的卷发更加合适。
我和他的关系也从于快那件事的心结打开之后日益缓和,慢慢地朝着一种良性的方向发展。然而我们两人之间似乎总是存在着某种固有的距离感,使得我和他的相处始终无法亲如兄弟,即使我在心里一直把他和于快等同对待。
我想这多少还是源于血缘的阻隔,也许在潜意识里,我们谁都无法将彼此真正划入亲人的范畴。不过很多事情就是存在着这样的两面性——有距离,才能看得更清晰,我也更容易使用一些比较恰当的态度来处理出现在杨光身上的各种问题,而不是像从前对于快那样,只是一味地自以为是地管教。
至于杨光——我想他应该是很吃这一套的。他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心理年龄严重不足,但其实骨子里却有一种天生的骄傲。他十分不喜欢在任何事情上示弱,所以时常选择逃避,而一旦逃避不了,就会豁出去硬上。'
国庆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店里在五天之内定出去十五辆高配车,并且内饰全部要求个性化定制,其中四辆还要做外部改装。车装部一下子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