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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秀兰担心冯勇病情（第1页）

这个冬天越来越冰凉，阴沉的天气，灰黄色的浊云厚厚的低低的笼罩下来，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经受着与树叶的离别之痛。眼前的景象使人压抑，世间万物看起来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

冯勇气息奄奄，他脸色苍白，眼中带着血丝，发白的嘴唇因长期干燥而裂出了口子。秀兰看着父亲的精神状态心痛不已，有好多次她都忍不住的背过身偷偷的擦拭着眼泪。“兰儿过来，爹吩咐你句话。”冯勇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秀兰：“你三姐秀清昨天做了绝育手术。家里还有两个儿子需要人管，二儿子小红现在才三个月大点儿，你姐夫说你三姐身体不适，她婆婆一个人又看护不过来两个孩子，爹这个粘人的病把你妈和你都拖累的没时间过去伺候你三姐，要不兰儿你去帮忙照顾几天吧，别让你三姐婆家说长道短的。再说你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家看看了，我怕你那个厉害的婆婆又在背后生事端，所以爹想让你回自己家里住上几天，爹这边有你妈在，兰儿就放心的走吧。”秀兰不情愿的说着：“妈陪护着爹我肯定是放心的，只是家里的活儿太多了，我怕我妈一个人太辛苦。”冯勇握着秀兰的手说道：“没事儿的娃，你妈能应付的来。我娃如今还怀着身孕哩，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爹眼瞅着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你现在也到了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了，你每天看着爹病泱泱的身体，心疼的整宿睡不好，吃不好，拖拽着肚子上炕下炕的给爹喂饭，爹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唉爹是于心不忍呀，你回家最起码能轻松的睡个饱觉。兰儿要听爹的安排，一会儿我让你大哥把你送回去。”秀兰无奈回答道：“爹那我回去忙完就早点过来。”冯勇点头说着：“我的好孩子，不急。”

秀兰回到村里，把自己的屋里好好收拾了一番，因文兵长时间一人居住屋里显的格外的脏乱冷清。

自上次秀兰离开家后，秀三娘见了秀兰如同像见了仇人一般，秀三娘的总是耷拉着脸还时常用眼睛瞪着秀兰嘴里偶尔也会小声嘟囔的骂着她。秀兰看着秀三娘丑陋的行为不愿意去理睬她。秀兰当下一心只想着父亲的身体健康。

文兵当前的性格要比以往收敛许多，尤其秀兰回来的这几天，他不再出去喝酒而是每天陪在秀兰身边。文兵看着秀兰在家里忙里忙外的身影，心里满是欢喜的说着：“还是媳妇儿在家好啊，日子过的红火有奔头，要不人们为啥嘴里常说，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好比甜如蜜。如果老婆能一直在家待着，那我不得高兴的上天了。嘿嘿嘿…。”文兵看着秀兰继续说道：“秀兰我发现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你的脸屁股都是肉嘟嘟的。你说你伺候爹的时候是不是偷偷的把好吃的都塞自己嘴里了。”秀兰撇着嘴说：“你如果一直都表现的这么好，我可以让你过上幸福日子。你说你不喝酒多好，咱还能正常的说个话。我每天照料我爹从早忙到晚怎么可能胖，我这是身体浮肿的表现，你真是啥也不懂，村里的女人说了，怀孕后期的孕妇身体都容易臃肿，我这几天脚都肿的不能走路了，鞋都感觉小了，不像以前轻快，腰都弯不下了。”文兵一知半解的点着头说：“那这次你回来就别走了，毕竟快生了行动不便，岳父那么多孩子，让她们去服侍几天，你生下孩子再去吧。”秀兰有点生气憋胀的小脸变的通红，她开始数落文兵说：“不行我必须回到我爹身边，大家各敬各的孝心，能一样么？你也太没良心了，家里四个女婿中我爹最疼你了，每次你去了都给你做好吃的，你居然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文兵感到抱歉的说着：“你怀了个孩子脾气怎么那么大呀，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你安顿安顿就去吧，等冬至我再去接你，我妈说了冬至女的不能在娘家过，有讲究。我前几天去地里撒了些兔子网，套住的话你走的时候带个兔子，给老丈人多补补身子。”秀兰说：“这还算句人话，我走了以后你少喝些酒吧，像个正常人多好。”文兵和颜悦色的继续说着：“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咱们去爷爷奶奶家吃午饭吧，奶奶前两天听说你回来就着急的让我叫你过去，老人家想给你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我妈这儿不待见咱，咱吃不上好的。”秀兰撇着嘴说道：“你妈不亲你，所以也不在乎我，咱受折磨的日子还在后头了。”

秀兰很喜欢文兵的爷爷奶奶，因为他们对秀兰总是那么的亲切，凡事儿都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可能因为爷爷奶奶偏宠文兵的原因所以爱屋及乌自然而然的对秀兰也很好。之前在村里只要有空秀兰就会去爷爷奶奶家里坐着聊聊天儿，听他们回忆过去的故事。秀兰此前就听说过文兵家里祖上有一些厉害的人物，文兵的太爷爷家里是做生意的，在相邻的县城开着特别有名的甜品铺子，十里飘香。早上铺子还没开门就有人排队了，到晚上关门时，斗盆里的铜钱都溢了出来。太奶奶是当地县太爷家的女儿，从小知书达礼，识大体。在那样的一个战乱年代日子过的很是红火，实属难得。但唯一不足的是子嗣稀薄，只生下了文兵爷爷这么一个儿子。在这样书香门第的熏陶下爷爷成为了当地县城的会计，爷爷自娶了奶奶后过的十分幸福，因为奶奶当时不仅长的好看，而且在地里干活也是一把好手。爷爷又是个知识分子，所以在那个年代这样的爱情也是一种依靠。只是文革时期爷爷挨了批斗，奶奶害怕失去爷爷就让爷爷辞掉官职一起回村里老家生活。秀兰每次都孜孜不倦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老人们谈论起过往的经历。

秀兰来到奶奶家，老俩口见了秀兰非常的开心。奶奶拉着秀兰的手宠爱的说道：“孩子，爷爷奶奶有许久未见到你了，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奶奶每天摸眼泪，是大兵对不起你，奶奶替你教训他了，以后他要再犯浑你就来找奶奶，我给你做主。你爷爷自从听说你怀孕了高兴的，每天上街打麻将见人就炫耀他要抱纯孙子了。”秀兰说：“奶奶现在还不知道肚子里怀的男孩还是女孩哩。”奶奶摸着秀兰的肚子说：“你一进来奶奶就端详你肚子的形状，一看便知肯定是个大胖小子，肚子形状尖尖的，奶奶生了那么多孩子有经验。”饭后收拾完碗筷奶奶拿着刀和爷爷跑到院子里，他们抓了两只肥硕的鸡，然后用袋子装起来递给秀兰说：“孩子奶奶知道你过几天还要回娘家，你父亲生病了这是奶奶和爷爷的一点心意，你捎过去给你爹炖的吃了补补身子。爷爷奶奶岁数大了，腿脚不方便，没办法前去探望。”秀兰不好意思的推脱着，奶奶递到秀兰手里说：“孩子这是给你爹的，你不拿奶奶该不高兴了。”秀兰接过手中的两只活鸡心里感动的不知道说啥好。

秀清在乡里做完节育手术后，乡里便安排了妇女们在乡里休息养伤，秀清要在这里住上一周的时间，秀兰挺着肚子抱着秀清家的二儿子小红去招呼秀清，一进屋秀兰看到房间里住满了做完手术的妇女们，污浊的空气伴随着药水刺鼻的味道让人窒息，秀兰感觉自己仿佛被紧紧地包裹在恶臭的云雾中。做完手术的女人们都挨着躺在床板上，秀兰看着秀清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她将小红用绳子捆绑住背在身后，然后去给秀清打水煮饭，身手敏捷的秀兰一点都不像怀有身孕的人，旁边的老妇人看着漂亮能干的秀兰向秀清打听着，想帮秀兰说个媒，秀清笑着答道：“大娘我妹妹结婚了孩子都快出生了。”老大娘哈哈哈的大笑着说：“哎呀这女娃长得俊，冬天穿的宽松，身材又好，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以为是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差点儿就闹了笑话哩。”就这样秀兰勤勤恳恳的照料了秀清一周得时间。

回到家后秀兰和文兵商量着准备明天过去看望冯勇，在陪伴秀清的这些天里秀兰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担心着父亲，秀兰已经焦虑的有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觉，她总是想东想西的吓唬着自己。

秀兰不在的这几日冯勇整日都是无精打采的，女儿才离开一周，他感觉恍如隔世一般，他每天扒在窗台前望向窗外，想象着秀兰会突然推开大门笑容满面的喊着爹。当等待的期盼落空时冯勇还是满怀希望的对崔氏说：“秀兰孩子行动不便，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可能在家休息好了就来看我了，我得好好活着，不让你们为我操劳。老太婆，你说秀兰不是咱亲生的，我为啥看见她比咱亲生的还要亲，这孩子从小到大就省心懂事，我身体只要出现不适，她比任何人都着急。打第一天见到秀兰，我就觉得我们父女俩有缘分。老太婆，我现在后悔将兰儿小小年纪给聘了，让我娃早早就吃上了生活的苦，我走后她的婆婆还不知道该怎么折磨她哩，想想我就心疼。”崔氏劝慰老伴说：“早嫁早好，咱彩礼钱要的也不低，婆婆厉害最正常不过了，我们那个时候的媳妇谁没被婆婆打过。秀兰的婆婆也被文兵的奶奶欺负过，等时间长了秀兰也就习惯了，你要知道女儿现在不结婚我们也会忧愁，人这一生的伴侣哪有那么的合适，都要慢慢磨合，只是磨合需要的时间长短不同。人要走的路多少都会有遗憾，老头子你要想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该我们管的事儿就别添乱。”冯勇说：“是啊老婆子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心里一直觉的兰儿将来一定是咱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咱家到时候也是一佛出世，五佛出天。”崔氏笑着说：“你身体赶快养好，咱老俩口到时候有福同享。”

秀兰为了早些见到父亲一大早就去小卖部买了冯勇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文兵骑着车带着秀兰一路颠簸中午才赶到。秀兰推开门看到冯勇在窗口张望。她开心的朝着父亲一边挥手一边拖着沉重的身子快步的进了屋。秀兰赶忙问父亲：“爹好点了么？这几天饭量怎么样，能上下厕所么？”秀兰把这几天自己心里牵挂的问题通通问了一遍。冯勇笑着答道：“爹好着哩，你们快坐上炕来暖暖外面今儿个可冷呢。”崔氏看着冯勇欣喜的样子说：“兰儿就是良药，你一来你爹的病就都好了，昨天你爹还委屈的哭呢。”秀兰忙问：“咋了妈，我昨个夜里还听说我三姐来看我爹了，怎么会哭呢？”崔氏说：“你三姐是来看你爹了，但是看了一眼就走了，我昨个上午进城里去了，你爹看见你三姐来了，嘴馋的想吃顿饺子，你三姐看见我不在，转了一圈说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转身就走了，我晚上回来你爹委屈的边哭边和我诉苦，说还是兰儿疼他。”秀兰看着父亲满是宠溺的说着：“爹没事儿咱不难过，文兵爷爷奶奶给了两只鸡，今天中午咱们炖鸡肉包饺子吃，给你改善伙食。”冯勇笑着说：“哎呀，自从你走了爹就没开过荤。奶奶和爷爷也太有心了，文兵走的时候从咱家翁里给爷爷奶奶拿些糕面送过去。”秀兰说：“妈那咱们就分工行动吧，你去帮我杀鸡清理干净，我来调饺子馅，文兵去擀面。”大家各自开始忙着手里的活，冯勇看着家人开心的说道：“哎呀女儿回家就似过年一般红火，老婆子灶火里多加些柴火，木柴炖出来的鸡肉可好吃哩。”秀兰看着冯勇打趣的说：“爹，你今天就像个司令，我们都是你的兵。”冯勇大笑：“哈哈哈，爹今天比当皇帝还要知足哩。”不一会儿小屋里院里飘香四溢。隔壁邻居闻到香味儿趴在墙头喊着：“冯勇老汉今天吃啥好吃的这么香。”冯勇打开窗户探出头炫耀着说：“姑娘女婿来了，今天家里开洋荤呢。”饭菜做好端了上来，秀兰摆在了冯勇面前说：“爹尝尝味道如何？”冯勇夹着肉放在嘴里，软嫩爽滑的鸡肉入口即溶。他说：“兰儿好吃呀！爹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鸡肉了。”秀兰又给她爹夹了一个刚出锅的饺子：“爹你在品尝一下饺子。”冯勇看着白白嫩嫩的饺子，饱满而润泽，轻轻咬一口皮破碎了纯美的汤汁，让他回味无穷。冯勇给女儿竖起了大拇指说“我娃做啥都有好吃。”秀兰满意的说道：“爹以后你想吃啥，闺女就给你做啥。”饭后大家都很快乐，一家人坐在炕上聊着天儿，晒着太阳，冯勇也在温暖的氛围中睡着了，下午文兵回家时冯勇还没起来。文兵不愿意吵醒岳父就和崔氏说道：“我岳父这几天没睡好，得好好调理一下，别叫醒他我先走了。”

秀兰最近发现父亲的心变的脆弱起来。冯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为了不让秀兰担心一直强撑着，有好几次睡觉时他都害怕自己难以醒来。冯勇的身体如同空壳一般，蜡球似呆滞的眼睛看着屋顶不再言语。秀兰内心越来越恐慌，她看着父亲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醒来后面无表情偶尔说话也只说一两个字的状态不知道该怎么办。庆幸的是冯勇食欲不错，每次秀兰喂父亲吃饭时他还是会大口大口的进食，吃完会露出满足的微笑。秀兰心里伤心难过着，她对母亲说：“妈要不提前给我爹做装老衣吧，听外面的邻居说提前做好装老衣病人的病情就会好转。”崔氏说：“妈也有这个想法，万一哪一天你爹突然走了，怕来不及安顿。”秀兰哇的一声哭了，压抑的情绪难以抑制，“妈，你别说我爹要死的这种话，他要好好活着，我爹真死了，我该怎么办。”崔氏也哭了，哭到累了，母女俩安静的拿起针线开始做冯勇离世后要穿的新衣服。黑色的棉大褂，使人看了就心里发慌全身发麻。秀兰对崔氏讲：“妈给我爹衣服里多放些棉花吧，如果那一天来临了我爹在棺材里也不会那么冷。”秀兰的眼泪又开始滴滴答答止不住的落下。崔氏安慰着说：“兰儿不哭了，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你爹说了你哭的时候他也不开心。况且孩子的性格以后可能也会多愁善感。”秀兰擦擦眼泪说：”不会的妈，我的孩子将来一定和我一样善良孝顺。”崔氏回答着：“那是自然的，你爹说他上辈子积了德才会得到你这样的女儿。你是我们老俩口的荣幸呀！”直到深夜母女俩才将衣服做好。秀兰躺在炕上，听着冯勇粗重的喘息声睡着了。